她的身體每況愈下,唯一的選擇,便是用遺詔作為交換,趁自己死前,逼皇帝讓宋家女誕下皇子。如此,即便宋家女不受寵,宋家也還有皇子作為支撐。

虎毒不食子,皇子再不得聖心,也不至於淪落得太慘。宋家女誕下的皇子們即便無法繼承皇位,但他們以王爺之尊,總還能保住宋家最後的榮耀,等待家中出現能撐起門楣的青年才俊。

更何況,不得聖心的皇子,未必就繼承不了皇位。眼前的聞擎,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太皇太後為家族計得長遠,故而麵對帝後的輪番挑釁,皆按捺不言,捏緊指間佛珠,努力忍耐。

虞華綺見狀,倏而笑了,瑰姿豔逸,宛若明媚芙蓉,破水迎風,迤邐綻放,“皇祖母,阿嬌聽聞小雁山內,有幾處溫泉,調理身體極佳,能回春養顏。您眉心緊蹙,皺紋深邃,若身體有所好轉,定要去小雁山,挽回衰老容顏才是。”

太皇太後連連退讓,怎料虞華綺卻步步緊逼,刻薄至極。她氣得嘴唇發抖,“哀家風燭殘年,還要美貌作甚?倒是皇後,千萬注意保養,否則後宮美女如雲,遲早會紅顏未老恩先斷。”

虞華綺收攏在織金鸞鳳廣袖間的手,悄悄挪動,握住聞擎的,示意他先別開口,自己則挑釁揚眉。

“阿嬌生性慈悲,即便恩寵不再,亦不會報複其他寵妃,不似皇祖母,昔年皇祖父仙去,您可是逼著寵妃們去崇福寺,落發為尼。她們還都‘意外身亡’在寺後溪澗呢。”

太皇太後被說中舊事,“虞華綺,你放肆!”

虞華綺坐得穩如泰山,“皇祖母,惱怒傷肝,您身為皇室表率,心胸應開闊些,很該去旗文山等地,讓青山綠水,自然風光好好浸潤浸潤。”

她觀察太皇太後的神色,轉瞬又道:“阿嬌忘了,您年事已高,病重難行,爬不了山。那您可以去東大街逛逛。那裏熱鬧,看看百姓生活,或許能讓您心境安寧。”

太皇太後原以為虞華綺是個好的,隻是利益相悖,不得不敵對。怎料虞華綺骨子裏便是小人,一朝得勢,便目中無人,肆意妄為。

“你給哀家滾出壽安宮!”

話音剛落,聞擎身側茶盞猝然摔落,巨響驚得太皇太後一顫。

聞擎凜聲道:“皇祖母慎言,當著太監宮女們的麵,怎可作市井潑婦情狀,言市井潑婦話語。”

太皇太後被聞擎拉偏架的行為,氣得心絞痛,撫著胸口轉動佛珠,企圖得到一息平和。

虞華綺沒有見好就收,仍不依不饒道:“皇祖母定是聽阿嬌提及百姓,故而情不自禁。如此看來,您隻能去西郊鏡湖之類,僻靜無人,平坦開闊的地方,舒緩脾氣了。”

太皇太後撥弄佛珠的手頓住,虞華綺見狀,桃花眸微眯,無言揚起朱唇。

她已經達到此行目的,擔心直接離開,會引太皇太後猜疑,便轉身,繼續朝宋家庶女發難,“生得如此醜陋,還想入宮,若非因為你們姓宋……”

話至半途,虞華綺指著站在最右側,身著桃粉衫裙的宋家女,“你,走近些。”

桃粉衫裙的宋家姑娘上前幾步,跪在聞擎麵前。

虞華綺抿起櫻唇,如畫眉目含著不悅,“抬起頭來。”

那宋女抬頭,五官端正,稍嫌寡淡,隻能勉強能稱一句清麗。可她那雙桃花眸,卻像足了虞華綺七分,給寡淡五官,添了穠豔一筆。

虞華綺眼底盡是厭惡,“太皇太後喜歡宋氏姑娘,留三個在宮中陪伴,已經盡夠了,此女不能留。”

太皇太後被侮辱良久,見虞華綺愈發囂張,還要將最有希望得皇帝寵幸的宋女趕出宮,終於怒道:“虞華綺,你休要得寸進尺!哀家的人,你問也不問,便要趕出宮,如此不賢不孝,怎堪為一國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