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可能是最好解決的事情了,隻消兩個人將話都說開,再袒露些平常的真誠,頓時就雲銷雨霽;但最難的可能也莫過於將話說開,在誤會的情況之下,仍舊對對方有著從前的那份信任。
言沐安一直都不大喜歡跟別人解釋什麼,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他們也都能看到,要怎麼想就與自己無關了。
她挺喜歡這個樣子的,又酷又幹脆,還不會多出那麼多忐忑和困擾,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仿佛都會變得簡單了。
然而此刻,言沐安看著沒有什麼生氣的陸子安,生平第一次生出了要為自己辯解的心思,她不想被路子安討厭疏遠。
言沐安這才意識到,過去對事情一言不發的自己一點都不爽快,不過是仗著身邊的人都包容自己,嬌慣出的小孩子的任性罷了,就像小時候,她從來不解釋自己,卻不停地要求別人去批注他們的事情。她想跟陸子安解釋。
但是言沐安並不知道陸子安知道了多少,知道的內容又跟自己想的有多少出入,他怎麼看,他又希望得到什麼樣的回答,他對自己的話又能相信幾分。
言沐安沒有把握,現在真要她開口就隻能說幾聲無力的身不由己,或者說幾句對不起,連自己都想嘲諷幾句的那種。
她腦海中的場景飛快地旋轉著,言沐安想到了尚妤,想到她一開口就是自己不配,想到了陸子煜,苦口婆心地勸自己別陷進去;想到了陸林川,一隻手就將自己一家攥得死死的,想到了陸辭桓……
“你要是走了,永遠都不要回來。”
可能是自己的錯吧,自以為看到了有拯救誰的機會,就像一個中二少年一樣衝上去,最後發現是螳臂前的巨輪,將戰友丟到了木輪之下,自己逃之夭夭了。
什麼不能,不配,不想拖累,都不過是因為畏懼說出來太丟人,給自己尋找的冠冕的借口。
被她拉上梁山的人已經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而自己卻畏畏縮縮,因為招安把這些人都丟下了。
陸辭桓之後的生活可能比自己還要糟。言沐安忽然想到,至少她在國外的時候還有這麼多事情要做,要逃開言浩和陸林川的視線,要半工半讀,後麵又發現自己有了孩子,孩子沒了之後,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九個月了。
九個月都已經熬過去了,後麵的生活咬咬牙也就能過去了,已經不是鮮血淋漓的樣子,結了痂的傷口不去理會也就可以當做不存在。
可是陸辭桓呢?自己這麼辛苦,他這麼辛苦才能從沼澤中爬出來,才找到了一丁點的火星……他那段時間是怎麼過來的。
言沐安又想起中午那個夢,那棟小樓變得分外的詭異,蒸騰著濃烈刺鼻的黑氣,而那扇小小的窗戶中,傳來一陣陣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鈍器砸在身上的聲音,鐵鏈碰撞的聲音,木塊碎裂的聲音,這回似乎還帶著微弱的啜泣聲……
她的手不可控製地顫抖了兩下,言沐安掐著自己的虎口,陸辭桓這麼厲害,一定不會放縱自己在這些小情小愛中墮落,他肯定依舊光鮮亮麗,依舊目中無人,依舊高高在上。
對,一定是這樣的。
夏天的空氣竟變得由此而沉悶,帶著黏膩的汗水的味道。言沐安這才走到陸子安身邊:“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