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回雪就這麼坐著,剛開始還覺得肩膀酸疼,到後來,竟也感覺不到了。她趁著微弱的燭光打量著歐陽流風,她難以想象,身旁這個臉色蒼白的少年竟然是江湖聞之色變的無意公子。
搖搖頭,依舊靜靜地坐著。
歐陽流風的頭動了一下,她下意識地看過去,他的額頭上又沁出了汗珠,眉頭又鎖了起來,她不覺得握緊了他的手。
“歐陽,我在。”她輕輕說道。不過話一出口,她便有些愕然了。至於為什麼要這麼說,她不知道。
歐陽流風聽到她的話,心內一暖。他向來自負,何曾人前如此脆弱過。但是他不可否認,洛回雪的話讓他的心沒來由的踏實。
“謝謝。”他吐出兩個字,聲音極低,但是洛回雪卻聽得真切。再看向他,正向著自己笑。洛回雪的心頭大石一下子落地了,也笑了。
“你覺得怎麼樣了?”她問道。
“好多了。”
洛回雪伸出另一隻手探到他的額頭上,略微有些燙,但是汗水明顯少多了,便點了點頭。她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來。
歐陽流風見她欲言又止,知道她心中所想,便主動問道:“你想問什麼便問吧,沒關係的。”
聽他如此說,洛回雪便大著膽子問道:“你,白天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這般模樣?”
見他要坐起,洛回雪便扶他坐好。燭影閃動,映著他的臉,更顯得神秘。
見他神色凝重,洛回雪便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了,因而有些訕訕的,拿起身邊的一根樹枝自顧自地晃起來。
“我告訴你就是了。隻是,陳年舊事,就怕你不願意聽。”歐陽流風看她的樣子,便也明白幾分,怕她尷尬,因而便笑笑說道。
洛回雪趕緊扔掉樹枝坐好,洗耳恭聽。
“這是我幼時的毛病,十幾年來一直是這樣,連師父都束手無策。”歐陽流風有些無奈地歎氣,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洛回雪的心一緊,認真聽著。
“如你所說,我是師傅撿來的。”看她關心的樣子,歐陽流風便故意開了玩笑,希望她放鬆起來。可是如今洛回雪怎麼可能放鬆,相反,內心有些自責。
“好了,你這個樣子,我怎麼說下去?”歐陽流風衝她笑笑。
洛回雪瞪了他一眼,隻好說道:“好了,你說吧。”
“嗯。聽師傅說,遇到我的時候我才四五歲,趴在河邊奄奄一息。師傅見我可憐,便將我救回了無意宮。可是我醒了之後,卻天天做噩夢,師傅不忍,便給我服了藥,讓我忘記那些。”
“原來是這樣。可是你既然忘了那些回憶,又怎麼會痛苦?在這無意宮,你應該是很快樂的。”洛回雪還是不明白。
歐陽流風示意她聽自己說下去:“你說的沒錯。隻是回雪,藥物並不是萬能的。藏在記憶最深處的回憶,尤其是極度痛苦的,是難以磨滅的,無論如何都忘不了的。自那以後,每到月圓之夜,我的腦中就是幼時那副猙獰的畫麵,它折磨著我,吞噬著我,它讓我不再是我,就如你看到的這般。脆弱,無力,像個廢人一般……”
歐陽流風的眼中透著憔悴,這一晚上已經讓他身心俱疲了,或者說,這麼多年,每個月都會有這麼一晚,讓他無能為力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