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內之人宴席相聚外,根本很少與穀內之人相處。
是以除了王詡看重的幾位弟子,其他的閑雜人等,莘奴是一概不識得的。不過穀內人基本上都是知道莘奴的,畢竟這幾年間,隻有這個不□□分的賤奴常伴在穀主的左右,服侍於枕榻席間,真是讓人艷羨不已的差事。
看莘奴的眼神,少女也知自己先前沒有入過她的眼,倒也不惱,依舊溫柔地笑道:“我命喚申玉,姐姐喚我玉便好。我還要服侍穀主安寢,便不與姐姐多聊了。”
說完,鞠了一禮,便踩著木屐,如同春柳一般拖拽著及地的長袍,帶著一股幽幽的淡香離去了。
直到這時,莘奴才微微恍然,怨不得男子此番反應如此平淡,遠沒有兩年前滔天的醋意。原是自己出逃這段時日,枕席間服侍的奴婢早就更疊換了新人。
那少女青蔥美好的眉眼,竟然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不過少了自己眼底的暮氣與深沈,更加討喜些。有了這樣的新寵,夜夜愛寵都來不及,又怎麽會整治舊人的性質呢?
這一刻,莘奴倒是從心底徹底地鬆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第 9 章
也許是小時吃過苦的緣故,鬼穀中的新主人一向極重衣食起居的享受。儒家所提倡的“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是絕對不會出現王詡的身上。
是以這不過臨時落腳之處,也極具奢靡的享受。
單是沐浴的湯房裏俱是白檀香木,沐浴所用的盛器也不是尋常的木桶,而是青銅裝飾有獸耳銜環的銅鑒。這水器的下方有可放置炭盆的機關,隻需要一旁的奴役時不時撤下中間的隔板,利用炭盆複熱,便可保持沐浴的熱湯溫暖宜人。
方才那申玉溫泡後所剩下的熱湯還未來得及換掉,光聞味道,便可以聞到裏麵是放了發酵的米漿和上好的皂角,熱湯因為加了漿,而呈現出濃稠的奶白色。這種貧苦人家裏絕對喝不到的微酸飲品,需要用飽滿的稻米發酵,稻米的產量原本就極少,需要從遙遠的南方運來,而一桶漿水往往需要十鈞稻米。
可是雲夢山的主人毫不吝舍地用它來滋潤美人的玉肌。也難怪方才那申玉麵露欣喜的微笑,正值青春的少女,本就喜愛這些貼身的享受,極易被男人的精巧心思打動,初得穀主恩寵,怎麽能不心花怒放呢?
不過莘奴的心中並未有太大的感觸,這些讓申玉欣喜不能自已的起居日常,卻是莘奴這些年來安享慣了的。
身上沾染了泥土的確讓人不適,她如以前一樣安靜地等著一旁的粗婦們換掉熱湯。
可是她身後的一位老婦人卻推她冷聲道:“在這發楞作何?這裏是穀主的侍妾沐浴之處,你身為賤奴理應在外麵的隔間凈身沐浴。”
莘奴回頭去看,這老婦人倒是鬼穀中的熟人。當年正是她帶著尚是少年的王詡來到了父親的莊園,苦苦哀求自己的母親收容他們。
善良的母親怎麽會想到,那個沈默寡言,容貌姣好的少年卻是一匹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狼?而這老婦堪稱忠僕義婦,當年的落魄豎子成了如今名滿天下的奇士,這位宛氏功不可沒。
她現在搖身一變,由以前替母親燙洗衣服的粗婆榮升為鬼穀雲夢山的管事,鬼穀裏的大小僕役皆歸她調遣,而王詡的眾位弟子無論出身,見了她也要遵稱一聲“宛媼”。
宛氏素來不喜莘奴,此時的臉兒繃得更是如拉緊了的鼓麵。隻是單手指了指湯房一旁用簡陋柵欄圍成的露天浴場說到:“燒水的婆子一會還要準備家主的熱湯,無暇管你,自己打水沐浴吧。”
莘奴從善如流,麵無表情地拿起木桶去一旁的廚下打水。柴火已經燃燒殆盡,銅鼎裏還剩下不足一桶的熱水。銅鼎若是沒有柴草保溫,很快就會變涼。所以那一桶水也是溫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