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梅,我告訴你,你總懷疑我不是爸爸親生的,我還懷疑你不是媽媽親生的呢!不是我說你,你那滿身的藝術細胞哪裏來的,你根本是爸媽從外揀來的唱戲的貨色,別以為我不知道!

不跟你說了,神經病!於梅徹底地憤怒了。

神經病,你才神經呢!你也不想想,你還算優秀吧,可媽媽就是不喜歡你,因為她知道,你不是她肚裏出來的。

於雪的話如一道閃電,晃得於梅頭目暈炫。她一直疑心雪兒不是父親親生,卻怎麼也沒想於雪也疑心自己不是秦慧敏親生。枉自以為聰明,竟然沒想過這樣的事兒。

正爭吵著,秦慧敏進來,她嚴厲的眼神掃向她們兩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樣子。

於梅昂起頭,說,媽媽,妹妹說我不是您親生,您能確定麼?

秦慧敏橫了於雪一眼,然後轉向於梅,和顏樂色著。她說,你們馬上要高考了,有些事,我想說,但你爸,不讓我說。

這就是說,您不是我親生母親,隻是您不想現在對我說?

別瞎猜,無聊不無聊,你們現在的任務,隻是讀書,考試!

媽,你一定要說清楚,否則,我不會參加高考!

你不參加高考?嚇唬誰呢,你也隻能嚇到你爸!秦慧敏冷哼著說。

我明白了!於梅心如刀絞,一種她一直看不見,摸不著的憂悶現在不再躲著她藏著她,它現在正式進入她的內心,成為她身體如肝腸一般的器官。這器官的名字,叫痛髒。

你瞎明白!秦慧敏又冷笑了,說,你如果要確定,等這次高考後,先讓雪兒確定她的出生再說。

媽,爸爸是不是我親生的爹?於雪巴巴的臉色問。

是,怎麼不是?於梅也是,你們都是。要不,我們養你們這麼大做什麼,不如把你們都扔掉,省得擔心。秦慧敏說這話時,有一種古怪的表情。於梅明白,秦慧敏的話隻是一種沒得到父親首肯,一種權宜罷了。想到這,於梅心情黯下去,如臨深淵。

關不上的窗

於梅高考考得並不理想,一段時間,上海的大街上,總能出現兩手反插在身後藏青色牛仔褲口袋,上身著一件印著可愛米老鼠或其它圖案T恤的於梅。她百無聊賴地閑逛晃蕩著,眼神盡管不絕望,但還是有些失落的樣子。

秦慧敏懶得管她,她現在要做的是安慰好於雪。於梅好歹估分上了重點線許多去,隻是離她心中的目標——北大差距甚遠罷了。而於雪的分數呢,卻是連中專都夠嗆,考得又是一塌糊塗。

於靖鬆打電話回來,細心地詢問於梅的狀況,並叮囑於梅如何填好誌願。秦慧敏後來搶過電話,問於靖鬆有沒有刑警學院的定向指標,宿舍樓裏也有人弄到了。於靖鬆不耐煩地說,能弄自然會弄,說完便掛了電話。

秦慧敏放下電話就罵罵咧咧,並把怒氣指向於梅,看起來情緒高昂。

於梅則習慣性地兩手反插身後,走出門去,將秦慧敏的怒氣丟在身後。

於梅從昆劇院回來。

昆劇院的***遺憾著她沒報考戲曲學院,盡管這樣,還是要於梅利用假期時間多多在學院裏學戲曲音樂表演,***願免費教她。於梅現在不再在上海大街上到處晃蕩了,她沒事就到昆劇院裏,跟著裏麵的女演員們唱著,跳著。

於梅回到家,她又重上淡妝,穿上戲服,長袖飄忽,然後清俊婉轉、綿纏悅耳的《牡丹亭閑庭院》唱段便響起來:

“沒亂裏春情難遣,驀地裏懷人幽怨。則為俺生小嬋娟,揀名門何處、何處有神仙眷。甚良緣,把青春拋的遠!俺的睡情誰見?則索要因循靦腆。想幽夢誰邊,和春光暗流轉?遷延,這衷懷那處言!淹煎,潑殘生,除問天!”

於雪喊她吃飯,這是不常見的。自從高考以後,於雪便沒理過她,而且也沒怎麼見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