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了人間四大戰場中的最後一塊地方。

南方,孔雀王和文曲星。

“王運。”

“末將在!”

“去南邊,人族應當要文武雙全。”

——

五天前,人、妖大戰,南戰場。

陳絕纓身著寬袖大衣,為方便寫字,兩邊袖衣皆用絲帶束起。

但盡管如此,她白皙的手臂上也都沾染了濃重的墨水。

因為那墨水是從她手臂上的傷口漏出的。

文曲星天星降世,以墨為血。

血中帶著文氣,以血作詩,擁有非同一般的力量。《國殤》的詩句就被她蘸血寫就,一個字一個字橫在空中,形成天羅地網。

她的雙眼也是漆黑如墨,宛如一潭幽暗的井水。

隨著萬千文人的共同吟唱,南方,若有飛禽敢於高高飛起,必然被網羅擒住。

禁空!這是陳絕纓造出來的對上南邊孔雀王的大優勢。

在孔雀公子笑嘻嘻地扔出豹公主屍體的時候,陳絕纓麵無表情,誰也不知道她心頭的怒火。

她看了眼天空,眼中幽暗之色仿若被點燃。

文曲星按照她的心意跳動,指使著萬千文人共同舉起毛筆。

嘩啦啦——白紙翻卷在空中,連綿千裏。

當有舞文弄墨,筆下生花。

不死不休四個大字如花盛放在對麵妖族處,封鎖整片戰場,使得邊緣來不及退卻的妖物紛紛絞滅羽毛。

星光之下,每一個人的臉色都是沉重冷凝的,顯得孔雀公子的笑容格外輕佻和不合時宜。

“陳小姐當真不給麵子。”孔雀公子收了羽扇,看到豹公主本就破碎的屍體再一次被字塊割裂,臉色也稍稍難看起來,“陳小姐為何如此執著於殺妖?你出自大將軍世家,總不會是要殺妖得名?還是說,要為這些大楚的文人爭得一兩個侯位?”

陳絕纓依舊冷著臉,在眾多禽鳥一擁而上時,她開口言:“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仿佛有累累白骨圍城,無盡的殺意從陳絕纓微微下撇的唇角席卷而下,彌漫了整個戰場。

襲來的妖物仿佛被掐住了脖子,高亢的鳴叫全部湮滅在了喉嚨裏。

咯吱咯吱——

禽鳥無力地拍打著翅膀,被強行提向了空中。

陳絕纓說:“四百年前,始皇陛下曾言文人懦弱,無人敢站出一反國師。”

[國師亂天下,文人表率的宰相後人卻無敢站出,以至於大臨文人也都是些畏縮的懦弱鼠輩。]

“但他也曾說過,萬千文人之力,何談輕於軍隊?”

“大楚文人,不是隻會空談誤國,我們持筆作詩,也能保家衛國。”

“正是報國之時!”

文人們齊聲大喝,文曲星星光大作,一柄柄利劍從文人的喉嚨裏飛出,以難以阻擋之勢刺向空中被擒住的飛禽。

這是文曲星帶給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的力量:唇槍舌劍、口誅筆伐。

孔雀王陡然開屏,鮮豔的光芒流轉,每一根翎羽都招搖著擋下利劍。

然而隨著接連不斷的“嗬”的響聲,文人盡皆口噴鮮血,小劍沾上這層鮮血,愈發一往無前。

文人的嘴,向來殺人於無形,又有血口噴人這樣不好的說法。

陳絕纓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但她沒有發出一聲痛哭,也沒有拭去嘴角的鮮血。⊕思⊕兔⊕在⊕線⊕閱⊕讀⊕

她仰起頭,看著小劍刺穿無數禽鳥的身軀,露出一個冰雪盡消的微笑來。

“妖族中,我最恨禽鳥。”

一隻隻鷹隼無力曳地,一隻隻白鶴歪斜著血染的翅膀,一隻隻黑雕落下漫天的黑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