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接一句,最後,是“有債必償”四個大字。

上一回的有債必償是在琅王府內,陳絕纓轉瞬間殺了小象王。

這一回的四個字,分量絕對大過上次。

萬千文人盡皆倒地,文曲星甚至出現了隕落之兆。

然而,林行韜穿行而過。

沒有爆炸般的聲響,隻有沉寂般的呼吸。

仿佛這寄予了陳絕纓和所有人的一擊隻是一個笑話。

林行韜沒有笑。

他清晰地看到了陳珂樂的後人,陳絕纓的樣子。

陳絕纓也沒有哭。

她似乎有些茫然,那張冷冰冰的臉上除了先前的憤怒痛苦,出現了別的神色。

林行韜看到了她傷痕累累露出白骨的手臂。

沒有妖物可以靠近她,那些傷痕都是她自己割的。

這個樣子,不止是以血為墨,更是為了不被孔雀王的翎羽閃爍迷惑。

她得頭懸梁錐刺股來保持清醒。

她雖然不會武功無法上前,但她也從未後退。

她臉上隻有眉毛長得像陳珂樂,英氣十足。眼睛、鼻子、嘴巴卻都是柔美的,難怪孔雀公子會說這樣一個柔弱的小姑娘。

柔和的五官的確會給人柔軟的感覺,但她不能柔軟,她隻能抿起唇角,讓自己變得冷冰冰的。

就像現在,她也不能絕望,她也不能像張及人一樣放聲大哭。

“大楚陳珂樂陳大將軍後人陳文軒一脈,當代文曲星應命,文曲星天星降世,陳家長女陳絕纓。”林行韜念了一遍,引起陳絕纓嘴角扯動。

這是她的名號,說出來卻不單是為了震懾妖族,而是為了給自己壓力。

在王運之前,整個人族隻有她一個天星降世。

她承擔了多少?

林行韜問:“文曲星的以史為鑒之力,怎麼沒的?”

眼前有白影閃過。

陳絕纓以細瘦的手臂握著劍,朝林行韜衝來。

同時,最後一句詩從她嘴裏混合著鮮血吐出。

“文軒樹羽蓋——”

林行韜一把扣住她顫唞的手腕,劍尖送往她的心口。

四周悄然。

孔雀王的尾羽停住了抖動。

藍綠色的流光仿若靜止的綢帶,包裹住了文曲星。

“乘馬鳴玉珂。”

這並不是關於戰爭的詩,甚至原詩是用來勸誡奢侈之詩,但這首詩經過始皇的一言,卻成為陳家的骨。

不知過了多久,劍當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孔雀公子重新搖起扇子,疑惑道:“剛才念詩的是小龍王?”

然後又眼睛發亮:“陳小姐果真厲害!這個時候都能召出先祖異象!”

小猴王手指敲著金棍,覷著趙略的身前,說:“你說錯了,不是她召出來的。”

一個人影擋住了劍尖。

不是陳珂樂,而是陳文軒。

孔雀公子驚訝地聽到趙略問異象:“問你呢,以史為鑒之力怎麼就沒了?”

陳文軒回答:“以史為鑒,以史為鏡,可映射已有之物,其成氣運之龍而亡。”

“為、為什麼……”陳絕纓的聲音打破了陡然詭異起來的氣氛。

林行韜低頭一看,發現她死死瞪著眼睛。

卻依舊忍住沒哭。

他歎了口氣,終究不忍心再隱瞞下去。

他扶起她,說了一句話:“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告訴我,後麵一句是什麼。”

似有奇異之力壓迫,文曲星的擲地有聲,竟不及這一句輕飄飄的詢問。

陳絕纓一怔,喃喃道:“——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