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姚玉容幹脆的睜開了眼睛,卻看見鳳十六將自己放在一棵樹下,而他背對著她,正跪在一個已經死去的士兵身旁。

他似乎認識那位士兵,此刻垂著眼眸,沉默的伸手闔上了對方尚未瞑目的眼睛。

滿地的屍體,大多穿著的都是南秦的軍服——不出她所料,北梁的軍隊贏得了勝利。

此刻,他們應該在藍淵的帶領下,繼續貫徹他們最初得到的指令——直搗敵軍黃龍。

她該去北梁的營地裏和他們彙合,並給予下一步的指示……

想到這裏,姚玉容靠在身後的樹幹上,看著鳳十六的背影沉默了一會兒。

她在繼續閉上眼睛假裝還沒複蘇,還是現在就開口叫他,“提前複活”的兩個選擇中猶豫了一下,最終看著他哀悼的背影,少女輕輕的歎了口氣,出聲問道:“這是你的朋友?”

聞言,鳳十六猛地轉過了頭來。

他對上了姚玉容的眼睛,頓時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活像是見了鬼。

“流煙……?!”

“我說過,不用擔心我呀。”看著他那不可置信,卻漸漸流露出不敢相信的歡喜之色時,姚玉容忍不住也微微的揚起了唇角,彎起了眼睛,“我是還有一條命的妖精嘛。”

……

鳳十六和姚玉容抵達南秦營地的時候,整個南秦營地都已經處於北梁的掌控之下了——鳳十二被關押在他的帳篷裏,因為身份重要——既是謝安的兄長,又是北梁皇帝謝籍的親族——而沒有被直接處死。

不過以他們對他的了解,失敗的恥辱此刻大概已經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了。

“安公子!!”而看見姚玉容的時候,藍淵簡直喜出望外。“你回來了!”

他打量著她,目光在她胸口衣服上的一片血漬上停留了片刻,可見她活力十足,完全不像是受過傷的模樣,藍淵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出聲詢問什麼。

姚玉容連忙問道:“我來晚了嗎?”

“沒有晚多少——差不多剛剛好。我們剛把還有活動能力的南秦士兵們繳械不久……”藍淵以“憑借神力,安公子做了什麼都不稀奇”的念頭將自己洗了一遍腦,然後鬆了口氣道:“你的士兵——那些北梁士兵……他們不聽我的命令。你再不來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可他一句話剛說完,就看清了她身後的少年,頓時驚愕的愣住了,“你……他……?”

他顯然還記得,就是這個少年,不久前剛率領南秦最後的有生力量,在叢林裏和他們來了一場遭遇戰——真刀真槍的,完全看不出任何放水痕跡。

有那麼一瞬間,藍淵還以為姚玉容被挾持了,或者已經投敵了,又或者幹脆就是個臥底。

不過很快他就回過神來,意識到了這幾個下意識冒出來的想法都不靠譜——

藍淵皺著眉頭看著鳳十六,直接問道:“他是誰?”

“是一個朋友。”姚玉容安撫他道:“是我小時候最好的朋友。我們小時候就認識了,隻是後來很長時間都沒有再見……沒想到我去了大梁,他卻去了南秦。剛才見麵的時候,一開始沒有認出來,後來你們走了,我們……才不打不相認。”

事實上,如果真要較真的講究精確的說法的話——根本就沒開始“打”起來。

因為姚玉容連一招都接不下來,完全算是被鳳十六單方麵秒殺。

不過,鳳十六很給麵子,並沒有戳穿她的笑了笑,甚至還帶著些歉疚。

那個笑容毫無敵意,顯得十分柔軟,藍淵愣了一下,很是驚訝他們之間的幼年情誼,居然可以讓一個之前顯得那麼冷酷凶狠的人,改變如此之大:“居然還有這麼巧的事情……!所以他現在……倒戈了是嗎?”

這話讓姚玉容看了鳳十六一眼,在他的神色中沒有察覺到對“倒戈”這一形容的不滿與排斥後,她便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這是一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感覺,藍淵感覺到了她對他的信心。

於是在她問道:“謝璫現在在哪裏……?”的時候,他沒再深究他們小時候的關係到底有多親厚,而是回答道:“在主帳裏。”

……

鳳十二被嚴密的看守在帳篷裏,不過姚玉容一看見他帳篷外麵圍了這麼多人,就知道他肯定沒被綁住。

其實她覺得把他綁住更好一點——不僅更讓人放心,還節省了看守警戒的人力。

但他現在明麵上的身份,總能讓他得到更多的優待。

考慮到鳳十二過於漂亮的外表,總是讓人低估他的身手,為了防止動起手來不是對手,姚玉容帶著鳳十六一起進入了帳篷。

——鳳十二果然沒受到任何約束。

隻見他甚至連鎧甲都沒穿,隻是一襲寬鬆舒適的青衣,盤腿坐在軟塌上。

他長發鬆散,似乎正在閉目冥想,根本不像是軍營中的俘虜,而像是在自己家裏的書房中一樣放鬆悠閑。

不過,那無法舒展的緊蹙眉頭,繃緊了的嘴唇,已經握在膝蓋上,用力到關節發白的手,還是顯示出了他內心的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