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是定數,明明是可以改變的……如果可以把自己的饅頭分給他們吃的話,他們不就有飯吃了嗎?
“少爺……”他拽著呂益的衣袖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示意安靜。
他們來到了城西的空隱寺,寺裏的僧人正忙忙碌碌地收拾著木桶、木勺和矮桌,被施過粥的人群剛剛才散去。
“呂施主,有禮。”一個胡子花白麵容和善的僧人見了呂益,便合掌行了禮,“今年的難民格外多,恐怕西北戰事不妙。”
“阿彌陀佛。禪樂方丈。”呂益合掌拜過,許白也有樣學樣地合掌拜了一下。
“不知呂施主是否有意捐些米糧?”方丈詢問道:“我們寺裏的糧食在連施了四天粥之後有些吃緊,朝廷還沒下撥賑災的糧食。呂家是大戶人家,不知是否有餘糧可救濟?”
呂益點點頭,“正是為此事而來,來人……”隻見家仆從馬車後搬出了幾十石糧食。
方丈感激涕零,連聲道:“多謝呂施主……多謝呂施主……”
“但我也有一事相求,”呂益不是白白施舍,他有個條件:“請方丈在施粥的時候替我們呂家美言幾句。最近難民鬧得凶,城裏的大戶人家基本都被鬧了一遍。其實我們也是樂善好施之人,不願看到大家挨餓……這不,就把家裏的餘糧全部搬出來了嘛……”
一位跟著將米搬進寺裏的和尚來報了數:“共計六十石。”
這個數恐怕是普通人家一年的糧食量了。除了感慨呂家家業大之外,他相信呂家小少爺這次捐了那麼多,肯定是一心向善,因此又深深地鞠了一躬道:“佛祖保佑,老衲一定替呂家美言。要讓做了善事的人得到善報。”
“那就有勞方丈費心了。”呂益還禮之後整了整衣衫,跨進門去,給菩薩上了柱香之後,又捐獻了些銀兩,便告辭了。
“少爺,您剛剛許了什麼願嗎?”許白看到呂益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雙眼緊閉的時候,想必他定是在想著些什麼吧。
待走到大路的時候,呂益把他抱上馬車,自己也乘了上去,回答道:“我既不信,為何要許願?”
“少爺您不信?”許白覺得不理解。他聽少爺和方丈一來一往,顯然已是熟識。少爺敬香,跪拜的樣子也確實像個信佛之人。
呂益笑了笑,把簾子稍稍掀起了一條縫,看了一眼又放下,“做姿勢容易,做姿態也容易,都是人前裝裝樣子罷了……”
他這次來捐糧主要就是為了散播一下呂家的好名聲,以免難民砸了東砸西,砸到了呂家頭上。寺廟是難民的聚集地,他選擇這裏不是沒有道理。而捐糧的量,隻是他這次收上來的糧食量的九牛一毛而已。
真正的罪魁禍首,此刻卻是善人之姿。
騙過了方丈,騙過了難民,也騙過了許白。
許白為自己剛才對少爺的話產生了一點點懷疑而自責。少爺真是個好人,沒有明著施舍,卻擔了那麼多米去給難民施粥,做好事不留名……真不該有那麼點懷疑的心思。
隨後,呂益帶著許白又來到了城東的惠源寺,同樣捐了六十石的米。
回程下了馬車後出了點意外。
一個孩子不知怎麼竟從數名家仆的兩腿之間鑽了進來,一把抱住了許白的腿。抱住之後便不撒手,任憑家仆的棍子打在身上也不放。
“求少爺賞口飯吃……我無父無母,無依無著……願給少爺做牛做馬。”那孩子被打得岔了氣,斷斷續續地把這翻話說出來。
呂益揮手準備讓家仆掰開他的手,許白從剛才那個震驚之中回過神來,急忙道:“少爺莫打他,我們不是缺個擔水的雜役嗎?讓他來做不就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