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就能有所覺察。

他冷冷看著她殷勤倒酒。

看著那猩紅的液體在高腳杯中,一蕩,又一蕩。

這幾年朝夕相處,讓他太懂如何哄她開心,懂如何讓她情緒跌入穀底。

隻需要他在她殷殷切切開口之前,冷然問一句:“有什麼事,直說。”

他知道這樣說會讓她心裏難過,可他,還是說了。

就像他知道長夜漫漫,她一個人睡在大床上,一定會怕黑。

可還是久久晾著她不回家。

折磨她,也折磨他自己。

等到她掏出她那份珍愛的合同,他又嗤笑一聲,麵色沉沉,端起擱在一旁的酒杯,將杯裏的酒盡數澆在那份合同上。

傅雲哲也不知道自己那天在做什麼。

隻知道那天她的表情,和平常有點不一樣。

好像,好像要比從前他們吵架的時候,更傷心一點。

他有一瞬的無措。

下一瞬落荒而逃。

意識漸漸混沌,血腥的氣息彌散開來,駕駛座上的男人浸在舊夢中,緩緩沉淪。

哪怕是在混混沌沌中,他仍然有一個萬分堅定的想法。

他要找她回來。

要把她留在身邊,一刻也不許離開。

***

再醒過來的時候,周遭最難聞的味道,已經從血腥味,變成了消毒水味。

一醒來,耳邊就很聒噪。

熟悉的聲音響起來,似乎有些興奮?

張揚焦急地等在一邊兒,見傅雲哲長長的睫毛微微翕動,有醒過來的跡象,連忙湊上前,開口喚他:“傅總?傅總,醒醒。”

傅雲哲緩緩睜開眼。

眼前略略有些模糊,什麼也瞧不清楚。

他看著天花板,隻覺得大片大片花白,大約過了三秒鍾,才終於漸漸感覺眼前清晰起來。

視線清晰之後的頭一件事就是轉向聲源的方向。

他大略掃了一眼,隻有助理張揚一個人。

再無其他。

傅雲哲神色不易察覺地暗下來,他艱難地抬手想按按痛的快要炸裂似的頭。

不想一旁的張揚見狀連忙製止:

“哎傅總別碰!”

手觸及到額頭的時候,傅雲哲才發現自己頭上纏了一圈兒繃帶。

看來傷的還不算輕。

饒是如此,他仍是開口道:

“去給我辦出院手續。”

大約是因為受了點兒傷,又昏迷許久,他的聲音有些啞。

比平時的低沉更添一份惑人之感。

張揚一聽,連忙搖搖頭:

“不行啊,傅總,您這才剛醒,還是先休息一下,等我去叫醫生來看看。”

“叫什麼醫生,不許去。”

傅雲哲掙紮著起身。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鬧什麼鬧?給我好好躺著。”

傅雲哲正和張揚說著要出院,陡然聽見一道女聲傳來。

病房的門被打開又闔上。

徐意晗進了門。

傅雲哲抬眼看到來人,眼神有刹那一顫,轉而又冷下來,沉聲不豫地問:“你來幹什麼?”

徐意晗一見他這模樣,伸手就推了他肩膀一下,說道:“我怎麼就不能來了,你出了車禍差點兒死了,我來看看你沒什麼問題吧?”

張揚看到自家老板被推了一下,連忙站在兩人中間,將這兩架火炮隔開,做起和事佬:“哎別別別,兩位有話好好說啊。”

傅雲哲冷冷瞥她一眼,別過頭:

“我不想看到你。”

徐意晗大大的白眼翻過去:

“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嗎?”

男人雙眼直直看著窗外,悵然若思,看起來半點兒與平常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