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屋中,血腥味,藥味混雜,林大娘透過這一層層氣息朝那床邊看去,心是冷的。

她活到今天,拚的是一股氣,氣後的勇氣與底氣,其實不是她自己給自己的,是她爹給她的,是她爹的林府給她的。

女人哪輩子是容易的?哪怕是後世過來的她,也是嚐盡了身份之苦,才到這輩子來的。

二嬸苦嗎?苦。

不苦嗎?也不苦。

但到頭來,結果也免不了到現在這步。

她兒子給她再多的淚與悔恨也沒用,她最終靠的也還是她自己。

“求求你,兒,兒啊……”二夫人哭著,沒有絲毫尊嚴可言地哀求著她的兒子,給她一口藥吃。

林大娘已經看不下去了,她大步飛走了過去,推開了藏忻,半蹲於二嬸的床前,抓著她的手,冷然問她:“二嬸,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她咬著牙,狠厲地問著她:“你知道你在跟你兒子在求什麼嗎?”

二夫人沒理會她:“藥,兒,給娘一口藥。”

林大娘的眼淚一下子就衝到了她的眼前,她伸出手,掐著二嬸的臉,“二嬸……”

她咬著牙,“想想你這一輩子!”

想想這一輩子,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臨到老了,就得這麼卑下地求著一口藥活到死嗎?

那是她嗎?

這是一個忍了半輩子,鬥了半輩子的女人所想的最後的結果嗎?

“嗚,嗚嗚嗚……”

在所有人想不到,卻又覺得沒出乎意料的恍惚當中,那苦苦哀求著的老婦人悲淒地哭了起來。

她反手抓住了那掐著她臉的人的手,叫她:“侄媳婦,侄媳婦!”

她哀喊著,扯著嗓子大喊:“侄媳婦,救我!”

救她,救救她,她不行了,她不想死,她不想,她不想就這麼死了,死得個像個百無一用的蠢貨,活得這麼窩囊。

她大喊著,身體劇烈抽搐著,昏了過去。

“娘……”

林大娘想也不想,反身就抽了那喊娘的人一巴掌。

她看著藏忻,冷然地問他:“你娘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

這時候喊,喊有什麼用?

二夫人哪怕對不起所有人,都沒有對不起他跟他弟弟。

就是沒人承認,她也必須要說,二夫人這些年為她的丈夫兒女做的,容忍的,哪怕是二爺,也得跟她磕個頭,感激他夫人這些年為他忍受的一切!

可這又如何?她護住了他們,他們這些爺們,沒護住她這個為他們一心著想的娘們!

這就是他們這些爺們所幹的爺們事!

“你們太把她的付出當理所當然了。”林大娘不想跟他們說什麼,讓出了位置,“閔遙哥。”

閔遙趕緊上前來,為二夫人診脈。

林大娘退到了一邊,被小丫扶著,身子才沒抖。

“大娘子。”

“沒事。”林大娘閉眼深呼了口氣,盡快讓自己平靜了下來。

她是太過於激動了,到了現在這關口,刀府生死存亡的時候,她是最不應該激動的那個人。

他們可以渾,可以失敗,她不能,大將軍不能,他們要是失手了,刀府就得沒了。

她轉身,看向失魂落魄的刀安川,刀府二爺:“二叔,借一步說話。”

刀安川看向她,又看向他的夫人。

“二爺,放心,二夫人暫時無事。”閔遙保證。

刀安川隨了她走到了外麵。

外麵雪還在下,冷風狂刮,打在人的臉上,就像霜劍刺在人的身體裏般刺骨地冷。

林大娘在江南過了大半年,再回到京,到了今夜,才發現她已經是北方人了。

她就這麼習慣了,不怕冷了。

“二叔。”林大娘沒走遠,就走到了門下的長廊盡頭,看著對麵掛著的那盞在冷風中飄曳的紅燈籠,叫了身邊的人一聲。

刀二爺沒出聲。

“我嫁進刀府,二年餘載,您初看我時,當我驕奢張揚,現在,還是如此看待我?”林大娘側頭,看向他,臉如外麵刮著的冰冷,已凍成晶的霜。

她不待他回答,“我不管你是不是怎麼看我的,你僅管想,在你眼中不堪的我這兩年,為我丈夫所做的這一切。”

“而你夫人,為你做了快二十年!”林大娘看著他,眼睛冷得發著冷厲的光,“結果她就是這下場,您還是別傷心了,趕緊想一想,她值不值得的問題吧。”

刀安川已經流下了眼淚,隻是那熱淚一流出來,被寒風一吹,成了冷的,他這也才知道,哭是沒用的,暖不了誰的心,“你說,我聽。”

“我能說什麼?”林大娘並不買他的帳,冷笑道:“您要是不覺得血債需血償,那就當我跟您廢話了兩句吧。”

至此,林大娘已經並不想再多說什麼了,她轉過身,快步迎向了迎她的小丫,握住了她小丫姐姐快快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