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了湊,內裏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了出來。
“還好,怡親王還沒走……”
“既是如此,皇兄的擔心也不無道理,胤禵他……”
怡親王的聲音有些輕顫,蘇偉本來沒打算偷聽,但屋裏提到了十四阿哥,他就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腳。
“若果真如此,胤禵又一慣是個有野心的,難保他不會有別的心思啊。”
蘇偉皺了皺眉,他想不明白,怡親王為什麼會如此說。
“那,皇兄打算怎麼辦?”
“他擅離職守,又不肯聽從皇令的話,就怪不得朕了……”
蘇偉一下捏緊了手裏的木頭盒子,連封邊的桐油都摳下來一塊兒。
張起麟急急忙忙跑回來時,東暖閣外已經沒有人了。
暖閣內,胤祥在軟榻邊來來回回地走了幾圈。
“皇阿瑪若真留有那樣一份遺詔,會交給胤禵嗎?胤禵野心如此昭然,皇阿瑪並無意動搖皇兄的江山啊。”
“若是無意,又怎會留下遺詔?”
連日來的打擊,終於讓一直隱忍的雍正爺,瀕臨了爆發的邊緣。
“皇阿瑪話說的漂亮,可事卻處處做絕了。遺詔上到底寫了什麼,梁九功一字不肯漏。可若真像他說的那樣,這份遺詔要對朕形成威懾,要麼內容直指朕的皇位,要麼就是給了一個能威脅到朕地位的人!否則,就算要朕賜死蘇培盛,朕也大可陽奉陰違,普天之下,誰又能耐朕如何?”
“皇兄……”
胤祥胸中動蕩,想出言勸說,卻心知不會有用的。
“臣弟,臣弟……還是想請皇兄三思……”
“你不必說了!”雍正爺直接打斷了怡親王的話。
“這些話,朕聽得夠了,厭煩得很!”
怡親王垂下頭,跪到暖閣中央。
“你回去吧,”雍正爺幾步走到書案前,戶部銀庫的賬本還擺在案上,“告訴戶部那幫狼崽子,一個個吃的腦滿腸肥了吧?他們的好日子到頭了!當初怎麼吞下去的,如今就得怎麼給朕吐出來!吐不出來,朕就讓人挖了他們的肚子,擰了他們的腦袋,拿他們的命去給朕補這個窟窿!”
“是!”怡親王一頭叩在地上,費力地爬起來,躬身退出了門。
入夜,後殿
寬大的龍床上,睡著兩個各懷心思的人。
蘇偉瞪著黑漆漆的床帳頂子,心頭壓著一塊兒沉甸甸的大石頭。
雍正爺側著身子,卻也同樣沒閉上眼睛。
不同頻率的呼吸聲交雜在一起,蘇偉轉過頭,盯著雍正爺寢衣上閃著銀絲兒的雲紋,深深地歎了口氣。
雍正爺轉過身來,伸開胳膊,將人摟到了懷裏,“怎麼了,睡不著?”
蘇偉抵著那人的胸膛,聽著他若即若離的心跳,“胤禛,我有點兒害怕……”
我怕我會越來越不認識你,我怕與你的距離會越來越遠;
我怕有一日,你終會歸於天下,歸於皇位,卻獨獨不再歸於我……
懷抱著他的人,並沒有聽到他的心聲。
抱著他的手,輕輕撫著他的背。
“別怕,朕在呢……”
正月初十
雍正爺連頒十一道諭旨,訓諭直省總督以下等官。
諭總督:自古帝王疆理天下,必有嶽牧之臣,以分猷佐治。而後四方寧謐,共臻上理。此封疆大臣,以總督為最重也。總督地控兩省,權兼文武,必使將吏協和,軍民綏輯,乃為稱職……特是澄清吏治,必本大公之心,虛懷察訪,果係清節素著,才具練達者,任以要職……今之居官者,釣譽以為名,肥家以為實。而雲名實兼收。不知所謂名實者,果何謂也?……更有仕宦之初,頗著廉名,及身躋大位,則頓易其操守者,古人謂之巧宦,其心事豈可問乎?……朕嗣紹丕基,一切遵循成法。惟冀爾等,察吏安民,練兵核餉,崇實行而不事虛名,秉公衷而不持偏見,故諄諄告誡……若爾等恣意徇私,不能竭忠盡職,則深負皇考簡用之恩。其罪甚大,國法森嚴,朕雖欲寬貸爾等,不可得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