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足……”
朝臣間終於泛起波瀾,低矮的官帽下,你看我我看你,有些受不住的,已經開始交頭接耳。
“如限補不完,從重治罪!稽查間,有督撫徇私縱容者,則一並治罪!三年補完之後,若再有虧空者,決不寬貸!”
“這——”
一石激起千層浪,朝臣間立時議論聲沸然。
“皇上,臣以為此法不妥……”
“皇上,寬政才能安人心,臣不能附議……”
“皇上,請皇上三思……”
“請皇上三思!”
大殿上,一個接一個的跪下,各個痛陳己由,為江山、為社稷,恨不能以身撞柱,力證自己的一片忠心。
允祥站在群臣之前,此時大殿上和他一樣,堅持沒有跪下的人,還不足一半。
但是,高站在龍椅前的身影,未有任何退縮。
聖諭已下,雷霆萬鈞,不容更改!
“群臣跪拜,退朝——”
從乾清宮走出來,雍正爺的步子邁的很大,很快。
這紫禁城裏最威嚴,卻也最空曠的宮殿並不屬於他。
回到養心殿,跟在後麵的張保、張起麟遠遠地墜著,不敢說一句話。
雍正爺疾步走進了東暖閣,又飛速退了出來,繼續向後殿走去。
還未進後殿的門,殿內突然傳出一聲尖叫。
“誰動我的銀子啦?!!”
張保、張起麟同時停步,對視了一眼,留在了原地。
雍正爺腳步緩了緩,邁進了門。
寢殿內,蘇公公捧著自己的寶貝木頭盒子,正瘋狂地數著裏麵的銀票。
“肯定是小英子那個兔崽子!一個沒看住,竟然敢偷我的銀子!”
“是朕拿的,”走進門的人,已經化去了一身的冰霜。
“你偷我的銀子!”
蘇大公公是全不管來人是誰的,“我少了三百兩,還來!”
“你少無賴,”雍正爺慢騰騰地走到軟榻邊,坐了下去,“朕隻拿了一張五十兩的,隨手賞人用了。”
蘇偉鼓起腮幫子,瞪了榻上的人一會兒,把自己的盒子重新鎖好,抱在懷裏往他旁邊湊了湊。
“今兒怎麼直接回後殿了?你不是才下朝嗎,不用去東暖閣議事嗎?”
“一會兒再去,朕有點兒累了。”
說是累了,人卻直挺挺地坐著,龍袍也不換,靴子也沒脫。
蘇偉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什麼也沒有再問,轉身把自己的寶貝盒子塞進衣櫃裏,又給他家萬歲爺找出了一身常服。
脫靴子,換衣裳,哪怕好久沒給人做過了,蘇公公覺得自己還是異常熟練的。
雖然,他可能是唯一一個把換下來龍袍隨手扔在榻子上的人。
係好最後一個扣子,一雙有些涼的手覆了上來。
蘇偉反握住那雙手,細細地搓了一會兒,直到手心有了溫度,直到榻邊上直挺挺坐著的人,慢慢軟和了下去。
“我給你按按頭。”
“嗯……”
舒服地閉上眼睛,雍正爺慢慢彎起嘴角,享受著這難得的伺候。
“我跟你說哦……”
“嗯。”
半晌間,蘇公公絮絮叨叨地從宮裏說到了宮外,從敬事房說到了吉盛堂。
雍正爺就這麼聽著,聽得周身都舒泰了,聽得好像方才朝上的一切,都是很久以前才發生的事了。
“所以我就說啊,什麼事都不值得生那麼大的氣,萬一氣壞自己,多不值當……”
“嗯。”
雍正爺笑意吟吟地睜開了眼,拿下了蘇偉的手,“都知道了,都記得了。”
蘇大公公也笑開了,“就是嘛,不就是欠銀的事兒嘛。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放心,到哪兒都是這個理兒。誰欠了都得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