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忽然笑了一聲,“我不會有事的。”
騙人!騙人!
楊鈞扔下油紙傘,搶過身邊一個人的長_槍,橫掃八方,鐵器相接碰撞出響亮的的聲音。他護在賀洗塵前麵:“快走!”
賀洗塵看準時機策馬跑出包圍圈:“多謝!”
*
李驚風的一生都和獅子嶺離不開關係。十七歲時,還是小兵的他和趕考的林暗在獅子嶺相遇;二十三歲時,李不易出生在冰天雪地裏的獅子嶺;三十七歲時,林暗大病一場,埋在獅子嶺。現如今,他四十五歲,死在獅子嶺的一支流矢之下。
麵色青白,嘴唇皸裂,腹部的傷口猙獰嚇人,胸口的箭洞已經止住血,血肉模糊。
賀洗塵深深呼吸幾下,低聲對著棺材裏的人說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接下來的事情,我會替你完成。”
將軍府的靈堂布置得極為簡陋,賀洗塵換上一身白縞後為李驚風點上長明燈,安安靜靜地跪在靈前往火盆裏燒紙錢。
第一個過來吊唁的是宋嚴,一襲深藍長袍,肅穆無比,在堂前磕了三個頭。
“……你沒事吧?”他陪賀洗塵跪了許久,問道。
“有事。”賀洗塵說道,“得之,明日我會向陛下上奏請纓出戰,到時我需要你的幫忙。”
宋嚴猛地抬起頭:“你瘋了!一旦上了戰場,無論是輸是贏,有誰會讓你活著回來?!你是吾之好友,我不能看著你去送死!”
賀洗塵抿唇笑了笑:“有你想我活著,就夠了。”
“蓮動!”宋嚴喝道,“事情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已經到了。”賀洗塵麵無波瀾,“得之,不要騙自己。如今前線無將,我家老李的死必定使軍心渙散,而我是他的兒子,是最好的領兵人選!北狄虎狼之勢,若不及時扼製,恐怕會兵敗如山倒,邊疆的數十萬百姓危在旦夕。”
“不是還有定遠將軍?如何也輪不到你!蓮動,我已為你安排好後路,你拿著我的親筆書信去找我父親,他自會——”
“傻明月,不要再說了,你知道我是不可能離開的。再說,那位定遠將軍可鎮不住我阿父的兵!”
宋嚴忽然掉下一顆眼淚,如同一張斷了弦的弓:“你不是紈絝嗎?繼續紈絝下去不好嗎?”
“你這廝,我紈絝的時候你看不下去,好不容易想當一回大英雄,你倒還攔著。”賀洗塵又拿起一捧冥紙扔進火盆,“我在這世上一共有三個好友,一個躺在那裏頭,一個遠走他鄉,另一個就是你。傻明月,官場水深,切勿大意。”
宋嚴擦了擦眼淚,強壓下悲傷的情緒:“我本想讓你離開長安,走得遠遠的,別被攪進這一灘渾水,如今看來……”
他哽咽了一下:“你去吧,你去吧!你在戰場上廝殺,我自當為你爭一個無虞的後方。陰謀詭計我也會用,隻是之前不想用也不稀得用,如今你要成全大義,我便是做小人,把這條命搭進去,也會把路給你鋪好!”
一般人見他平時輕佻浪蕩,恐怕不相信賀洗塵有什麼真本事。但宋嚴與他相處久了,知道他遠不是隻有表麵一副無用的皮囊。
“這麼相信我?相信我能把北狄打回老家?”
“我隻知道李蓮動不喜歡說大話,說到一定做到!”
賀洗塵笑了一下。
“好好活著,傻明月。”
“你也給我好好活著,俏仙子!”
他們是長安城最令人豔羨的獨山玉君子,他們是意氣相投、生死相托的知交好友。從今往後,光明磊落的君子一去不複返,明月不再無暇,身處深淵攪弄權術,仙子披上盔甲,浴血沙場死而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