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段(1 / 3)

手邊的青花酒壺碰了一下。這山上隻有一條龍, 平日裏也沒人與他共飲, 酒杯沒有,但酒壇子酒壺卻不少。

閑庭對弈,涼風習習,除了偶爾的落棋聲,便隻有風吹動樹葉的聲音。此處是莊不周的地盤,連蛇蟲鼠蟻也不敢冒犯。

賀洗塵與莊不周越是交鋒,越是覺得驚異。兩人的棋風如出一轍,攻防之道相通,就好像是在和另一個自己過招。

“你孤身在此,也不下山走走?”他一心二用,一邊思考棋路一邊問道。

“五洲的山水我早就走過了,百年前的仙魔大戰——那個時候你還沒出生——我剛好行到魔域血窟,裏頭有一條醜蜥蜴竟敢自稱為龍。我一怒之下扒了他的皮,削肉分骨,勉強用他的脊柱做了一條白玉帶。”莊不周漫回憶往事,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忽然嗤笑一聲道,“那個時候我和明蒼老道在魔域中殺進殺出,齧雪餐氈,他還信誓旦旦地說這輩子都不會收徒弟,結果——卻不知道眼前的賀兒是誰?”

賀洗塵沒聽自家師父講過這段往事,不禁笑道:“那我們還算有淵源。”

“噫,我和明蒼才沒什麼淵源,那老頭修「太上忘情」修得無情無義,無聊無趣,他能收你做徒弟,恐怕也是走出魔障了。”莊不周到底有些欣慰,笑道,“老朽我隻與賀兒你有淵源。”

賀洗塵抬頭眨了下眼睛:“三生有幸。”

兩人言語之間你來我往,相談甚歡,從蟬羽時的劍宗練劍坪聊到時雨的雷音寺蓮花台,當然少不得還要調侃一番人丁稀少的坐忘峰和對比鮮明的稷下學宮。

“今年的金台禮還是由秦丹遊那個小孩主持?”莊不周問道。

賀洗塵答道:“老秦早就把這件事交給他的徒弟,自己逍遙快活去了。”

“我怎麼記得我上次路過稷下學宮時他還是個小毛孩,如今也收徒弟啦?”不知世事的老人家一臉感慨。

“您老上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莊不周掰著手指頭算起來:“也就一百多年前,那個時候他還是個腦有反骨的小書生,人倒也硬氣,就是太賤了。命賤骨賤,為人也‘賤’得很,舍生忘死,單憑一己之力,便敢獨闖魔域。”

當年稷下學宮在仙魔大戰中折了兩個大儒,人心惶惶、動蕩不安,幸得戰功累累的秦丹遊強勢崛起,安撫住眾多學子。

賀洗塵搖頭失笑:“老秦在我和大離子麵前吹噓過。”

莊不周落下一枚棋子,道:“他夠格吹上那麼一兩句。”

“那個大離子便是他的徒弟?”

“哈,說起來,大離子還是我拐進修仙道的!”賀洗塵忽然得意洋洋地哼了一聲,見莊不周一臉疑惑的神色,便侃侃談起當年的相遇。

莊不周聽完不由得捧腹大笑,道:“賀兒,你要是躲個雨,豈不是錯過這麼一個傻頭傻腦的呆書生。”

“然也,然也。”賀洗塵也跟著笑起來。

“不過我可舍不得我的好賀兒再去淋雨。”莊不周說著,一柄黑骨紅傘突然出現在手中,傘骨觸之如玉石溫潤,傘麵輕如雲霞,卻無比堅韌,“雷霆雨露,皆聽我號令,我自己用不上,便送與你了。”

此物用醜蜥蜴的尾骨和後頸皮製成,無堅不摧。閑著無聊,他還在傘麵上畫了幾個陣法,拿出去都是靈寶一級的神物,在莊不周口中,卻隻能用來遮蔽雨雪。

賀洗塵抿了下唇,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此傘不同尋常,盛情難卻,隻能摘下衣帶上的玉佩道:“在下一清貧道士,身無長物,唯有此玉,雖是人間尋常玉佩,卻隨我已久。多年蘊養,也算一塊好玉,今日贈予龍兒,權當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