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格蘭特老爺子上前一步,他似乎猜到些什麼,神色激動,幹瘦的手微微發抖,“你們要走?……你們、你們要往哪裏去?”
賀洗塵頓住腳步,回頭說道:“噫,約莫是北邊的花海,或者是繁華的都城,隨處可去——”他轉了下眼珠子,突然望向萊修,眉眼彎彎,“少爺去哪我就去哪,少爺要殺人,我也奉陪到底!”
萊修心裏直罵狗東西,麵上還嘴硬地叫囂道:“你命短,我不死,如何奉陪到底?”賀洗塵低聲笑了笑,也不辯駁,撇了他一眼便轉身離去:“且再說,且再說。”
尤金專屬的馬車停歇在公館門口,三匹黑馬精神抖擻,打著響鼻吭哧吭哧地吃著草料。俗話說,馬無夜草不肥。賀洗塵瞧著它們豐潤而矯健的身軀,深以為然。
“等等!等等!”格蘭特追在後頭,木製的拐杖把大理石戳的篤篤響。他猛地抓住賀洗塵垂在身側的右手,聽他倒吸一口冷氣,連忙鬆開,哀求道:“赫爾,帶我走吧!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七老八十的老爺子聲淚俱下,他三十幾歲歲的時候就被尤金帶到公館,每日隻能遙望故鄉的方向,在寂靜的公館裏轉來轉去,卻始終找不到回去的路。
其實他已經沒有家了。公館裏的黑羔羊都是戰場的遺孤,是和烏鴉、禿鷲爭食的行屍。但人不是「羔羊」啊!格蘭特寧願要自由,就算死在教廷的火刑架上,他也不想永遠困在吸血鬼之城中,用溫順換取富足無憂的生活。
“格蘭特!你瘋了!”大廳中一頭同樣老邁的黑羔羊怒斥道,“難道你要回到暗無天日的戰場嗎?!”
“格蘭特爺爺,快點回來,領主不會傷害我們的。”年輕的小羔羊悲傷地呼喚著。
格蘭特頹廢地搖了搖頭,對賀洗塵說道:“抱歉赫爾,剛才是我無禮了。你要好好活著,我的路也該由我自己來走!”他轉身對公館門裏的人類說道,“老朋友,我願意為自由付出代價。我要走了,你們保重。”
他以前沒有希望,沒得選擇,但破罐子破摔,幾乎是每個人生來就會的天賦。摔了之後,或許還有撿到金幣的可能。
“啊……”黑羔羊群裏突然走出一個身穿睡裙的小姑娘,小姑娘臉上星星點點的雀斑宛若金砂。娜塔莎怯懦地牽住格蘭特的手,“我……也不怕的。”
“不怕就好。”說話的卻是爬上馬車的賀洗塵,他坐在車輿裏,揚起下巴,“上車吧,同路,便同往!”
萊修拉過韁繩:“你撐得住?”
“不瞞你說,綽綽有餘。”賀洗塵笑答。
***
嘚嘚的馬蹄聲掠過黑色的街道,驚起圍繞在閃爍的街燈上的飛蛾。屋頂上時而浮現出詭異的黑影,血紅的眼珠目送馬車一路遠去。
“還沒人懷疑。”萊修低聲說道。
並肩的賀洗塵沉聲應了一下。
話音剛落,一隻獠牙尖尖的吸血鬼突然從暗處撲過來。
“交給我。”賀洗塵暴力踹向他的麵門,“外圍的吸血鬼出動了。”
“切!”萊修煩躁地皺起眉頭。
車內的娜塔莎探出小小的腦袋,忐忑地說道:“我好像聽到很多很多……蝙蝠的聲音。”
賀洗塵和萊修麵麵相覷,驚異地轉過頭:“好姑娘,告訴我,哪裏的蝙蝠最少?”
娜塔莎怯怯地說道:“西邊。”
“得嘞!”
西邊的街區最為寬闊,人煙稀少,確實是逃生的最佳選擇路段。即使如此,不要命的吸血鬼還是一波一波湧上來,貪婪地用獠牙衝向車廂。
賀洗塵的風刃包裹著整輛馬車,車輪底下還附著攀升的氣流,減輕幾匹黑馬的壓力:“少爺,虛張聲勢!虛張聲勢你不會嗎?!”他手起拐落,把格蘭特的拐杖用得赫赫生威,紮成小揪揪的黑發四散開來,在風中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