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處理,滲出來的血珠混著冷汗滾下脊背,密密麻麻地疼。他灌了口朗姆酒,把短匕架在萊修脖子上,不聽話的管家先生才乖乖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他的衣服。
精巧的鑷子在酒精燈上灼燒了幾秒,便湊近血肉模糊的後背挑出細碎的玻璃片。賀洗塵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汗涔涔地撇過頭求道:“下手輕點兒。”
萊修被近在咫尺的血腥味弄得下手沒輕沒重,咽了口唾沫,煩躁地瞪過去:“閉嘴,否則咬你!”他用舌頭把尖銳的獠牙頂回去,口腔裏泛起微甜的酸水。
“我讓你咬你敢麼?”賀洗塵反而嘚瑟起來,還沒笑上兩聲,頭頂的燈光被人擋住,黑鐵十字架在他眼前打著轉兒晃來晃去:“讓我來,你去休息吧。”
橘黃色的吊燈蒸發了房間中的血腥氣,地板的破洞被桌子擋住,星光從天花板上的窟窿傾瀉進來,把奧菲利亞的白發融成月色,填平她臉上的皺紋,恍惚間她還是不諳世事的惠更斯小姐。
讓開位置的萊修懶散地躺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事不關己地眯起眼睛,跟黑貓打盹似的,睡覺也睡得淺,一點兒動靜就能讓他立刻警覺起來。透過睫羽的間隙,他能看見賀洗塵從耳朵尖到脖子下紅成滇山茶的顏色,不禁暗暗冷嘲熱諷起來。
這個怪不得賀洗塵,他一沾酒就會變成這副鬼樣子。房間裏沒人說話,他仰頭又喝了點酒,於是胸膛也紅起來,好像爐膛裏的火漫上皮膚。
其實賀洗塵沒想過去找默裏和奧菲利亞,在他的計劃裏,砍掉金鎖鏈後就可以溜之大吉了。尋常人分開三年隻怕就已搭不上半句話,更何況一百年。與其故友對麵卻不知從何說起,還不如各自安好相忘於江湖。
但要賀洗塵眼睜睜看小姑娘抱著萊修哭,他可做不到!
去別人懷裏哭什麼,我在這裏啊……我在這裏 ……
賀洗塵忽然笑了一下,轉頭說道:“上次最後看你那一眼,你也是這樣哭得稀裏嘩啦。”
奧菲利亞手一頓,玻璃碎片掉進鐵質托盤的響聲打破靜寂。
“沒有小魚幹,要吃個蘋果麼?”
“好……”
***
距離王城還有一天的距離。「太陽與劍」的旗幟耷拉在悶熱的空氣中,騎士團走在林蔭路下,愁眉苦臉,腳步沉重,完全沒有年輕人的意氣風發。隻有拉法葉一如既往,連擦汗的動作也又酷又帥。
“你們猜哪個才是惠更斯老師的未婚夫?”西蒙忽然意味深長地撇了眼後頭的驢板車,“死而複生,真有趣啊。”
“無論哪個是,或者都不是,死而複生、靈魂倒錯本來就是禁忌的術法,本部如果追究起來——”瑪茜推了下眼鏡,沒有繼續說下去,其餘人卻心照不宣。
心懷鬼胎的陰謀家向來不少,這件事情一旦暴露,大概又要掀起腥風血雨。西蒙散漫地眨了下眼睛:“噫耶,謠言,都是謠言,誰會相信謠傳的蠢話。唉,也說不定,蠢人向來多。”
頭腦派們默契地沉吟起來,忽聽拉法葉嚴肅地說道:“不是未婚夫。”
“……什麼?”西蒙隻知道他慢半拍,卻沒想到這半拍比天上的雲散還要慢。
“惠更斯老師、達維多維奇閣下和——”他頓了一下,回頭看了眼驢板車上的三個人影,說出自己的猜測,“——和赫爾西城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煩悶的熱風穿梭過斑駁的樹影,沿著長長的白色的隊伍,載著年輕人的閑話鑽進賀洗塵的耳朵。他把果核丟進路邊的草叢裏,歪下腦袋讚賞道:“騎士團的小朋友都很不錯。”
奧菲利亞緩緩合上羊皮卷,摘下眼鏡,自傲道:“我的學生,當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