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狠則表示越上心。試想誰會對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生氣?通常,那些無關緊要之人是飽嚐一頓鞭撻之後便即扔出宮外。眼下看來,自己似乎在皇上的心裏還有那麼一點點位置。
陳貴妃的心中升起滿滿的柔情蜜意,悄悄回頭看了看身後那個神情倨傲俊美無儔的人,那劍眉下含著漣漪的鳳眼,雖然有時會迸射出冰寒,但偶爾浮起的笑意卻令人目眩的無法呼吸。為著這偶爾一現的笑容,即便讓她上刀山下油鍋也心甘情願!
陳貴妃快步走到樹下,嘴角彎著美麗的弧度,仔細將袖籠上的褶皺撫平,理好鬢發站好。
一如廊邊迎風俏麗的刺梅,安靜的等待著。
另一邊,弓弩箭矢均已備好。
嶽淩霄在皇兄的示意下走上前,搭箭—開弓—射出,幾個動作行雲流水般一氣嗬成。
隻聽“錚”的一聲響,弦上已空,激射出去的箭羽帶著尖利的嘯叫直直向陳貴妃飛去。
陳貴妃見利箭帶著淩厲的氣勢迎麵而來,身子還是忍不住的有些微顫。她咬緊牙,眼一閉,靠在樹上站的筆直。
“篤”的一聲,緊閉雙眼的陳貴妃隻覺得麵前的光線忽的一亮,身子隨之一震,頭皮跟著一乍發絲一緊,箭尖已經瞬息間沒入樹幹中。微微抬眼,箭尾兀自顫動,而閃著銀光的箭尖就貼著她的頭皮釘住她發間的金簪紮入樹中。
陳貴妃抑製著心中狂亂的心跳,暗暗鬆了一口氣。
遠處的嶽淩霄也同時鬆了一口氣。
他原本擔心箭發之後陳貴妃若嚇的慌了手腳身子亂動,那麼定將喪命於箭下。還好,看起來這陳貴妃還有些膽識,怪不得皇兄會寵她。
此時嶽淩雲的目光緩緩自眼前皇弟纏滿布條的手上移至陳貴妃的身上。
見那箭尖將其挽發的鳳釵釘在樹上,臉上露出笑意,“好箭法!”
“皇兄還是不要笑話臣弟了,誰人不知皇兄一發破的百步穿楊的箭術?臣弟是自愧不如。”
嶽淩雲仰頭大笑,伸手握住弓弩,將一隻利箭扣在弦上,手指輕輕勾住,鳳眼微眯,緩緩拉開。
隻見他目光如炬,緊緊鎖住樹前的人影,嘴角依舊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魅惑笑意。微風襲來,鼓起他如墨的長發,不斷飛舞。
他手中的弓弦拉的極慢,似墜著巨石般用一寸一寸拉滿,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嶽淩霄注視著麵前自己這唯一的兄長,仔細的端詳著。
眼前這個凝眸含笑的皇兄,這個傲立風中的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了。那咫尺的距離,卻讓他覺著已是隔了萬水千山。皇兄的心思再也觸摸不到,再也看不清也猜不透。
很小的時候他們還曾經親密無間的嬉鬧過,也時常相互捉弄,甚至在習字之際會在彼此的臉上畫條條圈圈留下好笑的墨跡……偶爾還會一起摔摔跤,放放紙鳶。畢竟他們的寂寞是相同的,渴望自由快樂的心是一樣的。
曾經,自己看著天上展翅淩雲的紙鳶,羨慕不已:
做一個紙鳶該多好啊,可以自由的翱翔,能隨意俯視大地。
而一旁手持長線的皇兄聽了卻嗤笑一聲:紙鳶再高也受製於線的牽引,我,隻想做這持線之人!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一起放紙鳶。
那時候,自己八歲,皇兄十一。
而一切的變故也是自那時開始的......
唇角含笑的嶽淩雲慢慢轉過身,閃亮的箭尖隨著他身體的轉動也在緩緩移動,在陽光下閃著點點寒光,而後定住,箭尖對上的……是嶽淩霄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