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荇君的視線隨著上官菀君的手指所向轉到了霍顯的身上,但見霍顯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她不由得笑了,甜甜地喊了一聲:“庶母。”
可惜,霍荇君難得出口的稱呼,卻讓霍顯險些連筷子都要掰斷了。霍荇君這是什麼意思,她當然明白,無非是要她這個外祖母輩的人,把盤中菜拿給上官菀君。若在從前,她當然能以長幼尊卑之類的禮教作為借口,把不懂事的上官菀君好好一頓教訓。然而,天地君親師,親在君後,上官菀君即將入宮,以他們家的家世,後位不過是囊中之物。如此,她即便是外祖母,也須得對這個五歲小兒退避三舍。
“去,把這紅棗拿給菀君。”霍顯不敢發火,隻能忍氣吞聲地指使為自己布菜的蓮心。這樣的事情,這幾天發生過不止一次了,蓮心自然明白霍顯此刻心中的惱火,她不敢說話,忙把那盤子端過去,省得讓霍顯或霍荇君找到借口,遷怒到她的身上。
上官菀君見盤子放到了自己案上,伸手去拿了一顆來就往嘴裏塞,隻吃了一小口,她便吐了出來,對霍荇君叫嚷道:“娘,原來不好吃。”
王蘅君看到這般場景,隻得暗暗歎了口氣。上官菀君一個五歲的孩子又知道什麼,這般行徑,不過是因為看到霍顯案上為了養生另置的紅棗顏色鮮豔而好奇罷了。
原本,上官家與霍家雖然寵溺女孩子,但是家教上也一直教導要尊敬長輩,上官菀君也不敢如此無禮。隻是,她的身份起了變化之後,霍荇君有意借著這個孩子讓霍顯沒臉,不免刻意縱容她在霍府內予取予求。
小孩子都有一些逆反心理,她原被教育要尊重霍顯,乖巧聽話,如今可以任意而為,再加上霍顯的吃穿用度也的確是府上最精心的,處處與人不同。上官菀君指著霍顯要東西的機會就比常人多上許多,看起來就像是刻意為之。
對女兒的抱怨,霍荇君也不說什麼,隻笑了笑,用調羹給上官菀君喂粥。這一幕,刺激得霍顯怒火高漲,她本在喝湯,這時湯水隻沾了個唇,便被她重重放到了案上,對一邊的蓮心喝道:“今日灶上是誰在伺候?湯都涼了,還不拿去熱熱。”
堂上伺候的仆婢盡皆不敢吱聲,一個中年仆婦忙上前去把湯碗端下去,正要離去,霍荇君忽然開口道:“庶母,我看還是算了吧。這時節,灶上應該熄火了。就別再折騰人家了。勤儉持家,善待仆婢才是正道。”
王蘅君心下一跳,沒料到霍荇君竟然是如此一個見好不收的性子,竟非要揪著霍顯不放。她這般當麵打臉,真真是完全不把霍顯放在眼裏。王蘅君偷偷看了霍顯一眼,但見她的臉色由白變青,青而複紫,簡直如調色盤一般。
“我飽了。安君,成君,禹兒,你們也都飽了吧。”霍顯把筷子放下,語氣不善道,“都別吃了。回房去吧。”
霍安君十六歲,霍禹十歲都已經到了會看人眼色的年紀了。自然明白此時大堂內的氣氛不妙,聽了母親這話,立刻如啄米雞般點頭。反正,不過是回房吃小灶,肯定餓不到他們。但是再留下來的話,隻怕這位大姐姐又不知會說出什麼話來刺激母親。
霍成君當然還無知無覺,不過王蘅君聽了這話,忙給她手上塞了個她最喜歡吃的梨,然後給她擦了擦嘴,溫言哄她出去玩。八歲的孩子本就好動,倒也十分配合。
霍荇君見霍顯拂袖而去,唇際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心情愉悅至極。打從霍禹出生,她對上霍顯可有近十年沒這麼痛快過了。看來,女兒這皇後的位置,果然是來得好來得妙來得呱呱叫,竟壓得霍顯一點脾氣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