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驚詫的眼神,餘長禦的挑眉,讓王蘅君發現,上官菀君的這個舉動,已經把她的深宮路人計劃推向死亡。她近乎麻木地為自己的和光同塵路人計劃默哀了一秒鍾,然後陪同上官菀君去吃飯。

……

從鳴鸞殿往桂宮的道路上,一列裝點華美的車駕正在緩慢前行著,作為被上官菀君欽點的隨行婢女,王蘅君則在車軲轆後麵跟著,她旁邊並列著的是阿嫵。大概是因為乍然來到了陌生的地方,上官菀君嘴上雖然不說,但是心中終究有些不安吧,所以才需要一個熟悉的麵孔時刻跟在她身邊。

車駕路過的過道兩旁遍植梧桐,鬱鬱蔥蔥。原本低著頭的王蘅君發覺從樹縫間篩落到地上的光影忽然被什麼東西遮擋住了。她仰起頭一看,卻什麼都沒有。

大概看錯了吧。王蘅君心想。

這時,車駕停了下來,她忙趕到車門前,等著扶上官菀君下車。車門微啟,上官菀君小小的身子探出了一半。王蘅君伸出的手才要觸到上官菀君,異變突起。

一個黑色的人影從半空中掉落,重重打在王蘅君的手背上,另一邊的上官菀君亦被嚇得跌坐在了車輿上。

王蘅君率先鎮定下來,她仔細一看,掉下來的男子並未蒙麵,長得眉清目秀,此刻正坐在登車木階上,揉著腰背低低呻[yín]著。排除了宮外刺客的選項後,王蘅君不由得心中大定,她正想打出上官菀君的大旗對那男子嚴加斥責,卻聽得一聲驚天動地的哭聲,是上官菀君哭了。

“蟲子,蟲子!”上官菀君狠命抖動,想把胸`前那白花花軟綿綿的蟲子甩出去。

還沒等到王蘅君出手,黑衣男子就眼疾手快地把幾條蟲子全部捉走,丟進自己手邊的袋子裏。王蘅君這才發現他手上提了個袋子,看那袋子蠕動的樣子,裏麵大概裝的都是蟲子。落在上官菀君身上那幾條大約是他剛剛掉下來時,不小心抖落的。

“別哭。蟲子已經幫你拿走了。”黑衣男子有些受不了上官菀君的魔音穿腦,他捂住耳朵,皺起眉頭喊道。王蘅君乍然聽到他的聲音,倒有些驚訝於這聲音的稚氣。

上官菀君卻不聽他,坐在那兒隻顧自己使勁哭,這驚天動地的哭聲仿佛怎麼都止不住似的。

“別哭了。朕叫你別哭了。”那黑衣男子伸手推了一把上官菀君,如是說道。

王蘅君聽到這個朕字,整個人一愣,她飛速轉過頭,瞄了那黑衣男子一眼,他身上穿的黑袍邊上果然繡著一些細紋,那是獨屬於皇帝的章紋。這人是漢昭帝?王蘅君腦子裏的少年正太形象轟然倒塌。

這邊王蘅君被眼前這個過於驚人的形象所震撼,那邊漢昭帝劉弗陵同學正和他五歲的未來皇後做著無用的溝通。上官菀君才不管他是朕還是誰,一天的勞累再加上這一驚嚇,她的情緒需要在眼淚中宣泄。

剛開始,劉弗陵還是用自己皇帝的權威去嚇唬她,這個辦法很好用,他每次隻要提高聲音板起臉,宮裏的人基本都會被嚇得不敢吱聲。但是這一招萬用法寶這次竟然不管用了。幾次恐嚇不成後,劉弗陵沒辦法,開始了自己的第一次好言好語勸慰。

“不要哭了。朕給你道歉還不成嗎?”

“朕錯了。你不要哭了。”

“朕把蜜餞分你一半吃吧。要不,朕的大宛馬也送你玩?你喜歡吃蒲桃嗎?……”

漢昭帝給上官菀君許下了諸多條件,幾乎到了簽訂城下之盟的地步,卻依然沒能讓上官菀君止住哭聲。王蘅君站在一邊,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其實哭這回事吧,越是有人安慰才越止不住淚水。昭帝若是不理會,說不定上官菀君早就不哭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幾乎把眼淚鼻涕都擦到了皇帝的龍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