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發的狠厲感,令金賞十分不安,仿佛是獅子從沉睡中蘇醒過來後,在慢慢磨礪著自己的爪子,等待著獵物鬆懈的那一瞬間,一爪劃開它致命處的動脈,置其於死地。

隻是,皇帝的敵人是誰呢?他曾經以為皇帝是對權臣霍氏不滿。可是,觀察皇帝與霍光的相處,實在看不出哪裏不妥。如果說,皇帝是把自己對霍光的敵意隱藏起來,那麼,這隱藏的背後隻怕孕育的是對霍氏來說更凶猛的風暴吧。可是,皇帝有這個心機嗎?

金賞搖了搖頭,阻止了自己的思考。至少,皇帝的學習潛力表明了他的聰慧與明辨,不至於是個昏君。他沒必要替霍家想太多,如果霍家遭難,那隻說明是自招的。

……

劉病已回了椒房殿,讓人大搜了一番,還是沒能找到劉奭。他皺眉屏退了左右,獨自走到一條密道前,打開密道,發現入口處的火把果然少了一隻。他便知道自己那寶貝兒子,怕是進了密道。一路順著小腳印尋去,最後發現他竟然已經出了宮。

這一下,可吃驚非小。他一個五歲的孩子在長安城裏亂逛的話,出事的幾率可是不小。長安的治安也遠沒到夜不閉戶的程度,萬一叫什麼拐子拐了……

劉病已汗濕脊背,他慌忙退出密道,命令椒房殿內外的宮人全都封口不準提皇子失蹤之事。又命人把劉奭如今的啟蒙師傅蕭望之叫來。

“奭兒這兩日上課,可有什麼異乎尋常的表現?”劉病已急急問道。

蕭望之一愣,想了想,說道:“隻有一事,奭皇子讓微臣幫他寫過三個字,說他想帶回去摹寫。”

“哪三個字?”

“尚冠裏。”

劉病已鬆了一口氣,大概已經知道劉奭的去向了。

……

一個衣著華麗的小男孩出現在了長安街頭。

熱鬧的街道,熟悉而陌生。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劉奭有些茫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不怕。不怕。劉奭深呼吸再深呼吸,又給自己壯了好幾次膽,從懷中掏出自己抄錄的長安地形圖。

這裏是司馬門,這裏是華陽街,這裏是尚冠前街,這裏是尚冠裏。所以先往這邊走,再往這邊走,再往這邊走。劉奭拿著遮住了自己大半個臉的地圖,喃喃自語。

劉奭走了很久,一直到兩腿發麻,發抖,才終於看到了尚冠裏的牌匾。

他把眼睛揉了又揉,又拿出懷裏蕭師傅寫的字做對比,臉上才露出了笑容,三步並作兩步往裏麵衝過去。

進了尚冠裏,熟悉感就湧了上來。

這個台階自己曾經爬過,那個木門上的花紋好像是被自己刮花,左邊那個紮著衝天辮的小孩看起來也好眼熟。

看到熟悉的門台後,劉奭趴在上麵,重重地敲著。

“來了來了。”許廣漢才一打開門,就看到身高隻到自己大腿處的小小人兒,他不禁大吃了一驚,“奭兒!”

“外公!”劉奭一把撲將上去,淚眼汪汪,“小寶總算找到你了。”

許廣漢沒想到會看到他,頓時覺得自己是老眼昏花了。

“小寶!小寶!”許廣漢顫聲把劉奭抱在懷裏,用從前的昵稱叫了一遍又一遍。

王蘅君服侍許夫人喝完藥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許廣漢與劉奭祖孫重逢,交頸而泣的場麵。見他們兩人站在門口,連門都沒關,隻顧著發泄情緒。王蘅君忙上前把門關上,把兩人推進房間裏。

“蘅姑姑。”劉奭淚眼朦朧地看著王蘅君,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你怎麼跑出來了?其他人呢?”王蘅君焦急地蹲□子詢問。剛才她已經看了下左右,確定沒有任何人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