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裏菲斯的頭僵硬地轉回到前進的方向。他的視野中一片黑線。
“你曾經奔跑的雙腿都去了哪裏,嗚呼,嗚呼
“你曾經奔跑的雙腿都去了哪裏,嗚呼,嗚呼
“你以前奔跑的雙腿都去了哪裏
“當時你為了能扛槍去參軍
“你歡舞的日子一去不再
“噢,羅尼,我快認不出你了……”
女子的歌聲已經變得絕望,就像掛著霜露的薔薇。她和那些衣衫襤褸乞丐般的老兵就在如魔龍狂舞的騎牆幾十步之外,本來就沒有血色的臉已經一片死灰。
“衝鋒!”
“拜耶蘭——萬勝!”
動員的呼號無人響應。在淒婉的歌聲中,甲騎兵們僵硬的舉著馬刀,從小跑開始加速。
這一幕在東方發生過無數次,隻不過當初跟在騎兵身後的步兵變成了衝鋒的目標。
格裏菲斯的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被迎頭衝鋒的是他一樣。
“我很高興看到你回家,嗚呼,嗚呼
“我很高興看到……”
戰馬發出劇烈的撞擊,在滾滾驚雷的馬蹄聲中,一片接著一片的人影倒飛出去,卷入滾滾鐵蹄。
拜耶蘭最精銳的具裝甲騎這一次的衝鋒大失水準,最後階段的提速亂成一團,甚至有好幾騎把自己人撞得人仰馬翻。
“閃開!快給我閃開!”
格裏菲斯像個第一次上戰場的雛兒一樣慘叫。亂哄哄的人群裏有一個老兵揮舞著雙手突然向他撲了過來。他下意識的用馬刀的刀背砍去。
老兵發出了一聲慘叫,轉眼間消失在飛濺的汙雪中。
……
索尼婭在人群中遠遠地看著這極度瘋狂的一幕,銀光閃閃的騎兵如狂濤般吞沒了灰色的人群,所到之處留下滿地蟲子一樣蠕動扭曲的人影。
菲歐娜被嚇壞了,發出小動物垂死的尖叫聲暈了過去。索尼婭捂著嘴一陣陣抽搐,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低下頭無法直視。
這時,一隻大手扶住她精致的臉頰,用力逼著她抬起頭來。索尼婭被這樣無禮的舉動嚇了一跳,生氣地瞪了過去,卻發現拉莫爾伯爵竟然已經來到了身邊。
“睜開眼睛看著,”伯爵冷漠地說道,“仔細看清楚了。”
夢遊狀態的格裏菲斯發現自己的前方已經沒有了灰色的人群阻擋。
從未聽聞過的不像是人類的慘叫聲像潮水一樣,無數的男男女女正在亡命奔逃。他們逃進牆角和巷子的陰影然後被驅趕出來,竄進破舊的帳篷接著被一起踩扁。
許多瘦弱的老人和小孩混在人群裏,拚命想從騎兵的腳下搶出逃生的縫隙。
具裝甲騎也被這一次衝鋒衝垮了。
他們亂成一團,有的呆呆立在原地,有的揮舞馬刀向空氣揮砍。甚至有幾個身形修長矯健,一看就是高手的騎兵已經撲在地麵上一動不動。他們都是來自四方的精銳,在和獸人大軍的激戰中也能頂著箭雨槍林反複貫穿敵人的防線,用鐵蹄踏出血肉的磨坊是家常便飯。
但是僅僅一輪衝鋒,用鋼鐵包裹的騎牆已經潰不成軍。
大群的步兵和警察跟了上來,他們的長官怒吼著要他們跟隨著不成隊列的甲騎兵開始清掃。
“帶著人去那裏搜索,二級小隊長!”一個校官用手杖敲了一下格裏菲斯的肩甲,將他和士兵推向前方。
一個小隊的士兵像行走的屍體一樣搖搖晃晃的跟著格裏菲斯深入到附近公園的深處。這裏滿地都是雜物、垃圾和篝火的灰燼,時不時有一兩個尖叫的平民從隊伍前方穿過。
帶隊的小軍官也處於夢遊狀態,茫然地跟著格裏菲斯到處亂轉。
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地檢查已經被遺棄的老兵營地。根據命令,如果發現還有人逗留就抓起來帶走。
格裏菲斯的鐵蹄碾過一個小小的帳篷,布匹下發出了叮鈴咣啷的聲音。一個裝了小半碗麥粥的小鍋從那裏滾了出來。陰影中衝出一個小小的身影,就像是下水道的蟑螂一樣撲向小鍋,抓起麥粥就往嘴裏送。
格裏菲斯收不住馬蹄,迎頭就碰了一下。小小的身影慘叫一聲飛了出去,發出不應該出現的骨裂聲。
格裏菲斯和士兵們都停了下來,看著被撞飛的身影。那是一個小男孩,他的胳膊瘦的像竹竿,幾乎隻有骨頭。他的右手的肘關節彎折成了一個不可能的角度,已經暈了過去。
“不要!”又有一個身影竄了出來,真不知道他們都躲藏在什麼地方。新來的人是個小女孩,緊緊抱住暈倒在地的男孩哭喊起來。
“帶,帶他們回去。”格裏菲斯結結巴巴地說道。但是在場的士兵沒有人搭理他,帶隊的軍官幹脆用帽子捂著臉,肩膀一抖一抖的。
格裏菲斯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快要崩塌了。他絕望的跳下馬,取出一片治療藥水拿在手裏。
“離他遠點!”小女孩撿起一塊石頭朝著他撲了過來。還不等格裏菲斯有所反應,她就一頭撞在堅固的胸甲上跌倒在地。
格裏菲斯用顫抖的手指掰開小男孩的嘴灌了點價值一個金弗羅林的藥水,然後抓住他的胳膊稍稍發力,將骨頭接回原處。
做完這一切,格裏菲斯突然感覺輕鬆了一些,如釋重負的喘了口氣。他摸出沒舍得吃的巧克力,拍拍小男孩的腦袋:“堅持一下,你很快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