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藹藹低低地應了一句,進了自己房間。

終究是變得不一樣了,她回到從前自己的家,竟聽了一句“來了”,尤其那圓挺的肚子橫在她眼前,那般刺眼。為什麼沒有人告訴她,那個女人懷孕了!為什麼?如果是這樣她死都不要回來。

她又一次覺得被欺騙了,或者更嚴重的說法是,背叛!是的背叛。

沒過幾天,嬰孩就出生了,是個女孩。那一刻她躺在床上緩緩流下了眼淚,從小她都以自己是獨生女為傲,如今似乎也不是了,她真的恨爸爸,她打心底不歡迎這個新生命,可是她知道她的不歡迎絲毫不會影響任何人的愉悅。

聽到是個女孩的時候,她心底暗暗惡毒地想過,你就沒那個生男孩的命!後來見他那麼緊張那麼歡快地對待這個新生命,她不得不承認她挫敗的同時也有嫉妒。她從來跟爸爸都不親近,因為爸爸從來都沒有給過她父愛的關懷。那一刻,她是真的嫉妒了。

錢藹藹在家休整了兩天就去了學校,她本來是打算去另外一個學校的,那個學校有她暗戀多年的學長,她認了那學長做哥哥關係很好,知道他高考落榜正在複讀。可是父親不答應,理由是這所學校離家近。錢藹藹後來想,如果父親允諾她,她去了另外一個學校,那麼她這一生大概就會是另外一個樣子了吧,或者會平凡得多,但誰知道呢。

去上學那天,父親起了個大早,領著她去了學校,同行的還有個大伯,是父親的朋友,錢藹藹能進這學校也多虧了他的關係。那次因為有大伯在的緣故,父親叫了出租車,錢藹藹看著父親掏錢的樣子,悶悶地想他大概很久沒這樣奢侈過了吧。

小學其實她也是在北京上的,但是個比較破敗的學校,那一刻她見到S中的時候,見過不少市麵的她還是在心裏暗暗讚歎了一番,這是個很大很漂亮的校園。她怎麼也沒辦法把這個中學跟她以前的小學聯想在一起,錢藹藹暗暗鬆了一口氣,她真怕爸爸把她送進的是和她曾經的小學一個級別的學校。

因為在下著淅淅瀝瀝的雨,天色是灰蒙蒙的亮。

錢藹藹站在路旁看著眾多同學往教學樓去,一群群,談笑風生的模樣,她不禁開始好奇這學校會給她帶來什麼。

班主任是個矮個子的中年男人,和藹但並不親切,錢藹藹望住他臉上的笑,覺到那是個把自身利益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男人,這是她見班主任的第一直覺,事實是她的直覺是對的。

班裏的學生很多,錢藹藹大致看了一眼,約莫有六七十個。因為沒有空位,她被安坐在最後一排,是臨時添的一張桌子,同桌也是新來的,後來聊起知道他是從大學退學回來的複讀生,他說對自己念的大學覺得失望,所以又回來了。

剛來,什麼朋友都沒有。下課了她不想多事就安心地坐在座位上看書寫東西,除了上廁所,她似乎從來不出去。已經過了三四天了,班裏麵愛看她的人還是那麼多,她以為是他們對轉學生的好奇,後來大概一個周後她才知道,全都怪那個該死的爸爸和班主任。爸爸或許是為了讓她轉學順利些或者是在班裏的待遇好些,竟給班主任說她是他們以前學校的年紀第一,成績一向特別優秀;而班主任或許是為了激勵起班裏競爭的學習氣氛,也給全班同學特別介紹了她的優秀,不僅一字不差地轉達了爸爸的原話,還添油加醋的另加了自己的一番美譽。

於是她的名字在她的班上開始被小小的談論。越來越多的人在關注她,有好奇的,有羨慕的,有暗暗較勁的,也有等著看好戲的。她不知道江柏是因為什麼關注她的,但她確實因為這些莫須有的美譽得到了江柏的關注,那個後來牽絆她一生的人。

上午放學的時候,她被班主任叫進了辦公室。

“怎麼樣,還聽得習慣嗎?”班主任點燃一支煙默默地抽著。

“挺好的。”

“下周就是月考,考完了就調座位,要是想坐好位置,可得靠自己爭取啊……”班主任臉上是招牌式的笑容,“不過我看你沒問題。”

錢藹藹後來偶爾會想,如果她不是選了那個座位,她還會和江柏有交集嗎?她多麼希望她從來沒有認識過他,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希望。

第一次月考出來,除了數學她發揮基本正常,數學不知道怎麼搞的竟然鬧了個不及格,把錢藹藹嚇了一跳,麵上是雲淡風輕的,心裏卻是打著小鼓。英語試卷發下來的時候,她剛去上了趟廁所,剛走進後門就聽到幾個女孩子在她座位周圍小聲的討論。

“也不過如此嘛,還沒你的分高呢。還吹自己成績很好。”

那個比她分高的女生燦爛地笑了,大大的眼睛彎彎的:“也別那麼說嘛,我就隻比她高了幾分而已,哪有江柏高哦,江柏又是最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