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楚王和晏隱在書房夜談多時,他揉著太陽穴,單手支額,連續多日的疲勞終於讓這個精力充沛的男人短暫的進入了夢鄉,但是這樣的短暫的夢也並不安生。

“王上。”他在淺夢中蹙著眉頭,看著前方模糊的人影,忽聽見一聲朦朧的叫聲。

下一刻,他睜開了眼睛,麥色的肌膚上,一瞬間流淌過燭光清冷的光芒。他看見晏隱跪坐於前,試圖叫醒自己,而他旁邊,一個披甲侍衛靜立一側。

晏隱見楚王已醒,便揮手讓那個侍衛退了下去,幾乎不可見的瞬間,楚王眉頭微微一蹙。

“是齊人又有異動麼?”他問道,短暫的睡眠對身體的疲勞並沒有任何的紓解作用,長期缺眠讓他初醒時的心情尤其不好,“寡人睡了多久?”

晏隱搖搖頭,否認了他前麵的問題,笑著看旁邊還未燃盡的蜜羅香:“不到半柱香時間。”

楚王站起來:“那是什麼事?”順手端起幾上涼透的濃茶,一飲而盡。冷冽,透心。

“那個女人生病了。”晏隱簡單說道,探尋的目光不動聲色看向他。

“哪個女人?”楚王顯然沒有完全回過神。

“您的夫人,楚國的王後。”晏隱歎口氣,“坤和宮裏麵亂成一團,說她病的很厲害,需要急傳太醫。”

楚王的手微微一頓,殘茶裏麵映出漆黑明亮的眼眸,他已經徹底清醒了。

他沉默一瞬,平息了自己異樣的情緒:“既然生病,那便請太醫就是。告訴寡人,也不會治她那些青蛙咳、吃魚病。”

晏隱聞言笑了笑,似乎鬆了一口氣,笑得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複又語重心長勸解道:“王上,辛女畢竟一國之後,就算您再不喜她,也請暫且忍耐。如您所知,而這樣的忍耐並不會太久。”

楚王目光沉沉,掃過桌上一堆邸抄,忽然問道:“那你呢,也不喜歡她麼?”

晏隱俊美的臉上閃出一絲嘲弄和複雜難辨的情緒:“我為什麼要喜歡她——就因為她有那麼一張臉?”

楚王點了點頭,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沒有說出口。他頓了頓,伸手順便抓起木施上的夜行鬥篷,邊走邊穿。

“王上?”晏隱似乎沒想到楚王竟然如此從諫如流,遲疑道。

“寡人過去看看她。”他側頭有些不耐煩地回答,鬥篷被夜風吹起,展出淩人的氣勢。

當日梁太醫顫巍巍的叮囑再次浮上心頭:

君夫人脈象虛浮,惡寒攻心,饒是她身子強健才拖了前些日子未發出來,此次咳嗽隻是一個開始,微臣雖已用了重方牽引,但仍需謹防咳極高熱之症,否則極易生變。

他到底還是去看了她,但是,沒想到,她卻一副康健喜樂的健壯模樣,甚至於,連那被太醫一再叮囑的咳嗽也隻是蛤~蟆的傑作?他如何不著惱,宮中的女人,果真沒有什麼不同,就算是像她那般少了根弦,玩弄手段的時候竟也如此爐火純青。

但,事情似乎並不是那樣。他腳步匆匆,兩個內侍氣喘籲籲緊隨其後。

等到楚王趕到坤和宮時候,寢殿外麵圍了一圈手足無措的宮娥,他快步走進去,屋子裏麵人更多,太醫院一個年輕的太醫滿頭大汗圍在床前,桌上攤開的針灸包袱前已經取了小半,旁邊還有銅碗和金刀,一個年紀略大的嬤嬤麵色蒼白,手裏還拽著被水浸泡過的棉布,想是之前一直用這樣的方式為她降溫。

辛彙的脖頸頭上紮了樹根明燦燦的金針,看起來像個刺蝟。

楚王咳嗽了一聲,美牙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抬起頭,趕緊帶了幾個貼身宮娥退到兩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