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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築鈞直到回到家都在鄙視小舅舅,絮絮叨叨頗有其母之風采。楊一鳴覺得這丫頭小小年紀就有此等三姑六婆碎嘴婆子的潛質實在是前途不可限量。
“丫頭,”許築鈞站在姐姐家門口正色說,“你到底要說到什麼時候?”
“我要告訴媽媽,你讓我一個人跑去那麼遠、那麼遠的地方給你買飲料”
“等等等等,”楊一鳴伸手壓住許築鈞的肩膀說,“哪麼遠了?也就不到五十米好嗎?”
“那麼多人呢!”許築鈞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著楊一鳴,“而且我還肚子疼。”
“疼屁!”楊一鳴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你剛剛還吃了一份肯德基的兒童餐。”
“再說了,人家售貨員哥哥好心來幫我你還懷疑人家!”
“你怎麼知道他是好人?”
“他長的就不像壞人,多好看啊……誰像你似的。”
“你的意思是我長得不好看嗎,我像壞人嗎?”楊一鳴一口氣憋在胸口,生疼。
“我的意思是你不應該亂懷疑人家,媽媽說你學心理學學傻了,成天瞎琢磨,舅舅,心理學是什麼?”
楊一鳴愣了一會兒,覺得話題似乎跑偏了,他蹲下|身子,堆出非常“和藹”的笑容問:“鈞鈞啊,你肚子還疼嗎?”
許築鈞點點頭又搖搖頭。
“到底疼不疼?”
“舅舅,”許築鈞往前蹭一小步,挪進楊一鳴懷裏,摟著他的脖子甜甜地說,“要是媽媽知道你讓我一個人去那麼遠、那麼遠、那麼遠的地方買飲料,又讓我吃壞了肚子,她一定會生氣的。小舅舅你放心,我不會跟媽媽說的,我幫你保密!”
楊一鳴翻個白眼,忍不住要喊一聲“天也,你錯勘賢愚枉作天”。
“那鈞鈞,”楊一鳴磨著後槽牙說,“舅舅要怎麼謝謝你啊。”
“不用謝,”許築鈞吧唧親一口在楊一鳴的臉上,說,“我最喜歡小舅舅了,小舅舅,下個周末帶去我海洋沙灘節遊泳好不好?”
楊一鳴忍氣吞聲點點頭,他分明看到許築鈞腦袋頂著冒出來兩個尖尖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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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八月七號星期一那天,楊一鳴是被電話鈴叫醒的。電話是周沛打來的,他滿是歉意地跟楊一鳴說按照工作計劃後天要去慶華區兒童福利院隨訪,然後接下來還有連續三天的觀察期,可他生生把這事兒給“忘了”。
“周老師,您這心也太大了,這也能忘?”楊一鳴揉揉眼睛,看看手機上的時間,上午十一點。
“嗨,這不放暑假嗎,陪著老婆孩子出去玩了一圈兒,結果一高興就給忘了。”
楊一鳴笑著應了幾聲掛斷了電話。替人代班這種事兒他經常做,全組一共就十個人,七個都拖家帶口的,還有兩個剛畢業沒兩年,這會兒正熱戀著呢,難得趕上一個寒暑假,全都憋著出去旅遊開心,誰願意在八月初的三伏天裏為了跑趟福利院而打斷假期呢。楊一鳴挺能理解大家的心思,他也樂意給人代班,畢竟假期加班費是實打實地發到自己手上的,況且這活兒完全就是個順水人情,走個形式而已。
楊一鳴供職的青少年心理危機幹預中心掛在慶華區教委名下,名義上算教育口的人,但實際上也對社會開放。所以除了關注、幹預中小學在校生的心理危機、培訓各個學校的心理老師以外,工作範圍還包括區下設的福利院,和來自社會的心理危機個案。楊一鳴畢業於師大心理專業,讀完碩士之後直接簽了教委。這份工作當時讓很多人羨慕不已,他自己也頗為得意,覺得在教育口工作穩定、工資較高還有三個月的帶薪休假,簡直不能更爽。可當他工作兩年之後才發現,各行各業的苦真是外人不知道的,這教育口真心不好混。工作多苦多煩就不提了,光收入就讓楊一鳴覺得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