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屋子收拾得差不多時,楊一鳴撐著自己的後腰一個勁兒地嚷累:“不行了不行了,今天就到這兒吧,不能再幹了,我得休息。”
“楊老師,你缺乏運動啊,搬兩個箱子看給您累的。”丁子木蹲在地上收拾殘局。他把所有的紙製品全都壓平疊好,分類摞在一起,用塑料繩捆起來。然後把泡沫集中起來用一個大塑料裝好,再把所有的塑料製品捆在一起。楊一鳴坐在一邊看著丁子木有條不紊地收拾,不一會兒本來淩亂不堪的屋子裏就顯露出整齊來:靠牆一溜矮櫃,矮櫃上麵懸掛著長條的軟板,那是用來固定各種宣傳、通知等資料的。楊一鳴的辦公區在活動室的另一個角,挨著一扇窗戶,坐在桌前,隻要歪過頭去就能看到窗戶的風景。在書桌前麵,丁子木特別放了一個小書架,象征性地打了一個小隔斷,給了楊一鳴一個小小的“*”空間。其他的窗戶底下放了一溜小布藝沙發,置物架放在了沙發的另一側,平時隨手用得著的一些小物件都放在了置物架上。
楊一鳴覺得,丁子木這人絕對是強迫症患者的知心好友,看他整理東西分分鍾被治愈,再想想自己的那個標準的宅男狗窩,楊一鳴忽然有個強烈的願望,就是哪天找個理由把這個孩子騙回家去,時間不用長,隻要一天,保證自己的狗窩能變成樣板間。
不過從這個角度講,像丁子木這樣的人應該是很理智、很冷靜,相對有耐心的,能把這樣的人撩撥得喪失理智,暴怒得大打出手,那對方的段位也確實不低。楊一鳴在一邊看著丁子木認真地給廢紙打包,一邊忍不住琢磨,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對遊樂場門口那一幕始終耿耿於懷。他忘不了當時丁子木可以算得上是凶殘的目光,也忘不了那時他冷冰的語氣,更忘不了他一隻手扯著那個父親的領口,另一隻手攥著拳頭,根本不顧及對方的拳腳絲毫不留情地往自己身上招呼,隻是悶頭一下一下照著對方頭部猛擊樣子。
當然也忘不了他抬著頭仰視著自己,冷冷地說:“我不認識他。”
大概是平時丁子木給人的感覺太溫和了,和那一幕形成了的對比太過強烈。在這種對比之下,反而一次次強化了那一幕留給人的印象。原先隻覺得那是人在暴怒時失去理智的行為,可是跟丁子木打交道的時間越長,越是對這個論斷表示懷疑。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個孩子的父親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才會讓丁子木有那樣的舉動,才會讓這麼一個慣於克製自己,彬彬有禮甚至有些過分小心謹慎的人失控到那樣一個程度?
丁子木不知道楊一鳴腦子裏在轉什麼念頭,他認真地把地上所有的廢紙和包裝繩收起來,能再次利用的和需要扔掉的分類碼放整齊,然後把最後一個小箱子摞好,拍拍手對楊一鳴說,“楊老師,大件基本算是收拾好了,您看看還需要什麼?”
“飯!”楊一鳴晃晃腦袋,把頭腦裏那裏不著邊際的想法甩掉,然後認真地說,“我餓了。咱們別吃食堂了,幹了一天活需要犒勞一下自己。去樓下食堂吃飯那是考驗而不是享受,所以咱們下館子去。”
“好啊,”丁子木說,“上次您請我吃飯,今天我請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