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慢慢地開進老城區,路麵的積水越來越深,楊一鳴不敢走神,全神貫注地盯著路麵,唯恐一不留神就開進了深水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車子停到了丁子木住的巷子口。

楊一鳴把火熄了,對丁子木說:“我送你進去。”

丁子木慢慢地抬起頭,仿佛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他傻愣愣的看了楊一鳴幾秒後搖搖頭:“不用了,楊老師,我自己進去就行。”

楊一鳴根本就沒有和他爭論,隻是下車從後備箱裏拿了一把傘,撐開後站在副駕駛旁邊。他拉開車門,把雨傘微微傾過去擋住,不容拒絕地說:“出來吧。”

丁子木坐在那裏,抬頭看著楊一鳴,這個姿勢讓楊一鳴一下子就想到了遊樂園門口的那一幕,隻是現在丁子木顯得特別脆弱,不像是打人的倒像是被打的。

楊一鳴衝丁子木抬抬下巴,丁子木慢慢地從車裏走出來站在傘下。

“走吧。”楊一鳴簡單地說,拽了丁子木一把,丁子木踉蹌了一下跟著往裏走去。小巷子越走越逼仄,越走越荒敗。楊一鳴打量著兩邊被拆得隻剩下一片瓦礫,長了野草和青苔的小院子,心裏特別不是滋味,他想象不出這種地方要怎麼住。

“到了,”丁子木停在一扇小門跟前,低聲說,“楊老師您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就行。”

楊一鳴不為所動地站在那裏,僵持了一會兒之後,丁子木無可奈何地掏出鑰匙打開了院門。小院子裏已經看不到地麵了,全是一層泥漿,中間扔了兩塊磚頭供落腳之用,空氣裏彌漫一股股的惡臭味。房屋門關著,但是估計也已經有不少泥漿順著門縫流進去了。

“怎麼回事?”楊一鳴拽著丁子木不讓他往裏走。

“前幾天下水道就堵了,那些汙水都倒灌進來了。我找了房東和居委會,他們都不管。”

楊一鳴知道,這一定又是逼人搬走的新招數,斷水斷電斷有線,實在不行就堵下水道,反正總有一款能讓你呆不下去。

“你昨晚住哪兒了?”楊一鳴問。

“福利院。”丁子木老老實實地答道。

“今天打算住哪兒?”

“福……福利院。”

“你不怕馮老師知道了傷心?”

丁子木沒吭聲。

“走。”楊一鳴一腳把院門踹上,拉著丁子木就往巷子口走,“這地兒沒法住,你今晚先住我家吧,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

丁子木張了張嘴想要拒絕卻被楊一鳴打斷了:“我又不圖財又不圖色,更不會把你賣了,你擔心什麼?”

於是丁子木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不吭聲了。

***

楊一鳴家在城市的另一頭,一片高樓林立。

丁子木站在放門口楞了半天神,囁嚅著問:“楊老師,這是……你家?”

“對啊,”楊一鳴隨手把鑰匙扔在玄關上,“怎麼樣,挺棒的吧?”

“嗯。”丁子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好含混地點點頭。平心而論,房子還是不錯的。北三環的這片住宅區是前幾年新建的,戶型和內外裝修都不錯,如果是普通住家應該非常的舒服。可是楊一鳴拿這房子開了個心理谘詢室,這麼一來的話客廳就成了接待室,除了一組沙發,一個放滿了各種雜誌、漫畫、校園青春小說的書架子以外,房間裏就剩下一個飲水機了,空蕩蕩的,一副公事公辦的生疏冰冷樣兒。

“寬敞。”楊一鳴聳聳肩,“你可以跳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