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們都挺涼的,”楊一鳴說,“不如回屋去睡覺。”
丁子木的手掌微微動了動,楊一鳴順勢鬆開了手。丁子木一根一根地鬆開手指,掌心裏全是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
楊一鳴說:“回去睡吧,很晚了。”
“我明天不用上班。”丁子木固執地站在那裏不動。
“可是我得上班啊。”楊一鳴歎口氣,“再不睡我明天又得編瞎話了,你知道嗎,我最近的瞎話編的次數太多了,各種借口都用了兩輪了。”
“好,”丁子木低頭看一眼楊一鳴始終握在右手裏的藥,“您等等,我去廚房拿水。”
楊一鳴想一片藥片而已,扔嘴裏直接咽就可以了。廚房裏隻有兩組暖氣,溫度比客廳低了很多,丁子木穿著單薄的睡衣過去很容易著涼。可是不等楊一鳴張嘴,丁子木已經轉過身邁步了。楊一鳴一把拽住丁子木說:“太涼,不用去了。”
“沒關係。”
“等等。”楊一鳴拽著丁子木不鬆手,“我穿的多,我過去拿水就行了。”
丁子木沒有堅持,隻是站在那裏看著楊一鳴進了廚房,一會兒端著一杯水出來。楊一鳴把藥片扔進嘴裏,一口氣喝下去半杯水,說實話,他現在心裏燃著一把火,從臉頰上開始燒起,這會兒已經燒得他快成灰燼了,真的亟需撲滅一下。
“好了,我吃完了。”楊一鳴說,“趕緊回屋睡吧,你明天不是還要去超市買牛肉?”
丁子木說:“那我等您下班後一起去阿姨家。”
“好。”楊一鳴說,“那你明天等我下班。”
丁子木點點頭,仍然站在客廳裏不動。楊一鳴無可奈何地說:“小子,你要在這裏站到天亮嗎?趕緊回屋去睡覺啊。”
“嗯。”丁子木低聲說,可是腳底下沒動。
你是要變望夫石嗎我的丁子木同學!楊一鳴在心裏哀歎一聲,伸手輕輕一推他:“轉身,抬腳,齊步走。”
丁子木順從地轉身走了兩步,忽然停下來說:“楊老師,我能不走嗎?”
“嗯?”楊一鳴心裏一驚,“你要去哪裏?”
丁子木搖搖頭:“沒事。”
楊一鳴看著丁子木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心裏的疑惑逐漸擴大,擴大,擴大……他幾乎能從丁子木的眼睛裏看到某種呼之欲出的情緒,那是他一直竭力避免的。他當然注意到丁子木越來越多觸摸,也總能抓住丁子木專注的目光,但是他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或許那隻是出於一個病人對心理醫生的依賴……
楊一鳴看著緊閉著的房門,頭疼得更嚴重了。
***
第二天下午丁子木抱著保溫桶坐上楊一鳴的車時,兩個人非常默契地對昨夜的事兒隻字不提。隻是東一句西一句地閑扯,丁子木告訴楊一鳴他今天不但買了牛肉還買了羊排,冬天了燉鍋紅燜羊肉補補。楊一鳴跟丁子木抱怨教育口連個年終獎都沒有,原來還有個13月工資現在也沒了,要窮死了已經沒活路了……
車廂裏的氣氛輕鬆而愜意,隻是兩個人的目光不再交彙。
到了楊家,丁子木剛把粥給老太太送進去就被許築鈞拽到一邊玩填塗遊戲。楊一鳴送給外甥女一套86色的彩鉛和一本《神秘花園》,說是給孩子磨磨性子。許築鈞直接把書丟給丁子木說:“木木哥哥,你幫我畫吧,這個太難了。”
丁子木翻翻書頁說:“楊老師也真是的,這哪兒是你這個年紀畫的啊,我都畫不出來。”
“那你會畫什麼?”許築鈞問,“小舅舅畫畫可難看了,特別醜,比他還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