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被恨她的男人刺死、母親被傭人殺害……曆代的神都是被人殺死的。第一代神也是被服侍她的人殺死,凶手是個盲目愛著神,將她觀作摯愛的男人,從那之後,代代都有人謀殺繼承神名號的人,這就是被詛咒的直係血親中,繼承最濃的鬼之血統的我們該有的宿命。即使這次輪到我被殺,也沒什麼好意外的,誰叫我是最優秀的神呢。
我靜靜地聽著,雖然能夠理解她所說的是什麼意思,卻很難想像會有這種事情。重紫總是嘲笑著人的死亡,喜歡看見悲劇,但竟然背負著被殺死的宿命……實在很難讓人相信。我突然想起上次的人魚事件,當時我以為她死了,然而當我抱起一動也不動的她時,心裏卻不願意接受她死去的事實。
“小蟲,你不害怕嗎?”
這個問題實在太平庸了。重紫綻放出一個漂亮的笑容。
“我從以前就這麼想……自我出生、這世上有了我之後,便不該有另一個神,所以,我從來不害怕身為神而有的宿命。”
啊,果然是這樣,這個少女並不怕本身被賦予的命運,也不覺得自己的死比其他人來得重要。
“我是神——並不是因為他們指定我,而是我天生就是神;既然如此,就沒有什麼東西能讓我感到害怕。”
即使麵對自己的死亡,這個少女也能麵帶微笑吧?
就像是看到他人的死亡而露出的那種愉快笑容。
我在棉被裏輾轉反側,背後則傳來重紫如孩子般均勻的呼吸聲。當我閉上眼睛,腦中便不停地想著關於重日、重紫的命運……各式各樣的事情。我知道應該早點睡覺,好維持體力,然而就是睡不著。才剛打算換個主題想,卻想起稍早被女傭人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的事,因為她很反對我跟重紫睡在同一個房間。
‘聽好,他可是我挑選出來的人,就算你不信任他也沒用,我隻需要他保護我就可以了……還是說,你連我的話也不相信?’其實我根本不擅長戰鬥,但是重紫不離開。那名女傭仍想繼續勸說重紫,於是重紫就這麼告訴她:‘放心吧!他那裏根本不行。’這混蛋!居然扯這麼可惡的謊!
想到這兒,本來就失眠的我這下醒得更徹底了。我心情鬱卒到忍不住坐起身,剛才無法開口反駁的不甘心又浮上心頭……如果能讓女傭準備另一間房間就好了,這樣我也不必被說成性無能。可惜,我不能離開重紫身邊,因為不曉得重日究竟要做什麼,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與這次的連續殺人事件有關,一切都是未知數,所以我跟重紫這段期間最好不要分開行動。
那隻狐狸到底何時才會現身?
越想越煩。我站起身,打開紙門讓空氣流通一些。
一打開門,我便看見被雪漂染成純白色的庭院。
桃花與櫻花的花瓣如雪花般迎風飛舞。
月光灑下來,一片如夢境般美麗的景象在眼前展開——天空的某一部分染成潔白的顏色,櫻花滿園怒放,盛開的花朵成百成千地飄散著。
遙遠的記憶與眼前的景象重疊了。
血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地上,我忍著腹部的劇痛抬起頭,看到一把紅色紙傘。
站在紙傘旁的卻另有其人。
那人佇立在映著晈潔月光的池子前,如壽衣般的白色和服衣袂飄飄。她蹲在那兒輕撫著水麵,纖細的手指旁悄然無息地漾出銀色水波。
她緩緩地抬起頭。
短短的黑發下有對大眼睛。然後,她親切地笑了。
‘小田。’好熟悉的聲音。
一回過神來,我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庭院裏,赤腳站在那個女生的前麵。她看著我,溫柔地微笑著。
我在作夢吧?這一定是埋藏在我大腦之中的惡夢。
因為,這麼美的景象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靜香?”
我顫抖地喊出她的名字。
‘——————什麼事?’她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