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子宮(1 / 3)

我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螢幕裏的男人執拗地剖開了女人的肚腹。盡管剛才的少女消失,連結著的夢境卻未完全消失——青年與下雪的場景已然消逝——這名男人的影像卻依然存在。夢裏的鬼所蒐集到的記憶片段與影像混合之後灌輸到我這兒來,不過這些影像比少女在我身邊時還要來得模糊,也欠缺色彩,晚上夢見的夢跟這個影像似乎有所不同。我不經意地想起‘白日夢’這個詞彙,好像這個男人是在醒著的狀況作了這個夢一樣。

重播再重播,男人在腦中不斷重複播出這些片段。

女人的肚腹被切開,刺入、隨即又切開,噴瀉出來的血液是灰色的,看起來比較像是溫熱的水。在庭院轉動著紙傘的少女幽幽地望著天空。

鮮豔的傘不停地旋轉、旋轉。

看著她的背影,我的心裏莫名湧起一種失望的情緒。我別過頭,視線看往另一個螢幕——也就是我的過去,螢幕中的影像繼續放映著。

桃花,盛開了。

在接近完全在盛開的桃花下、大樓其中一個房間裏,沉睡中的我跟死了沒兩樣。靜香在廚房裏準備做飯,她蓋好鍋蓋,到我身邊親吻我的臉頰,然後出門。我無法動彈,隻能一直沉睡。季節已經完全轉換,春天來臨,寂靜的風景維持著某種扭曲的和平,這樣的和平卻無預警地被破壞了。

大門忽然打開,出現一個高高的人影——即使在室內,那個人依然撐著深藍色的紙傘——衝日取下狐狸麵具,站在床邊看著我。

過去的我依然緊閉雙眼,一動也不動。

我的眼睛卻突然張開了。

“嗨————”

重日輕快地打招呼,好像我們隻是在路上巧遇一樣。我的頭好痛,視線模糊到無法看清重日的樣子,但是熱烈的感情驅使我伸手搜尋著他的手,然後緊緊抓住。

為什麼?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你和她——疑問與想說的話堆積如山,可惜我完全沒辦法開口。

“好久不見,我來看看你的狀況。”

因為無法開口說話,我隻能用力地用指甲抓著重日的手。重日嗬嗬地笑了,如同一隻被搔癢的貓咪。

“順便跟你說一聲,不用擔心學校方麵,多虧我的證詞,大家都知道你們兩個私奔去了。還有……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氣,我隻是替她實現了她的願望,很少有人那麼渴望得到別人的關愛,卻無法得到的。不過,若隻幫靜香實現願望而不幫你實現你的願望,好像有點不公平,所以我才跑來看你。”

我的指甲陷入肉裏,重日削瘦的手掌滲出血珠,但他還是笑著。

“我給靜香的針上所塗的藥,原本就隻有一天的效力。”

血液讓我的手滑了一下,重日得以掙脫我,恢複自由的手轉動著紙傘。

“今天你隻要跟靜香說‘我不愛你’,藥效就會完全消失。”重日換上野獸般的笑容,這樣說著。

換句話說,一切都交由我自行決定。

‘你願意拯救我嗎?’‘你願意愛我嗎?’某人在我腦裏這樣問著,狐狸像是否定我的記憶般吃吃笑著。注意到自己被我狠狠地瞪著,重日更加深了他的笑容。

“為什麼?”

嘴巴總算能動了。從滿腦子的疑問與恨意中,最先跳出來的就是這個問題。

“為……什麼?”

我們曾經一起度過那麼快樂的時光。

我們不是朋友嗎?

聽到我的問題,重日搖了搖頭。

“我這麼做並沒有特殊理由,隻是想看看地獄是何種麵貌。我所擁有的能力如今隻能讓我拿來遊戲而已,假裝成普通人類滿有趣的!我一直很想體驗看看不自由的團體生活呢。”

重日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接著說:“很高興你那麼信任我,其實我比你小兩歲喔!你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吧?所以,你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也答不出來。”

重日聳了聳肩膀,轉身欲走。我掙紮著想爬起來,身體卻不聽使喚。重日像是嘲笑我的愚蠢似地轉頭看我。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是那種一旦抽到簽就絕不會丟掉那支簽的個性,不管這支簽有多簡單、多平凡也不會放棄,畢竟是自己親手抽出來的嘛,理應好好珍惜。偶然是很重要的,所以我總是會盡情地享受自己所選擇的東西。”

重日無邪地歪著頭,狐狸麵具發出‘喀答’一聲。

“由此可見,我算是很喜歡你的喔。”

————————啪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