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人群後麵上了車。
葉黎走在後麵,離她不遠不近,上車前還和朋友們揮了揮手,隻換來幾個人意味深長的眼神,讓他不由得窘迫起來。
車慢慢駛向前方,葉黎握住扶手,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最後一排的女孩。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遇見了,在這些不經意的偶遇中,他總是會在某一個瞬間回過神來,然後收回自己停留過久的目光。
漸漸地,葉黎便在一次次相遇中知道了一些關於她的事情。
他知道她喜歡坐在最後一排。窗邊的位置空著時,她一定會坐在那裏,然後一路上都望著窗外出神。
他知道她的手機鈴聲是默認的曲子,每當手機鈴聲響起來時,她都會在角落裏小聲接起電話,像是害怕打擾到車裏的人。
他知道她身上穿的校服是哪一所學校的,因為葉晚也穿著同樣的校服。
他知道她每次在哪一站下車,還會在下車之前將看到的垃圾撿起來,扔進垃圾桶裏。
一點一滴的“他知道”,讓還不知情意的少年就這樣慢慢地,在心裏構建出了有棱有角、立體又真實的“她”。
葉黎來不及好奇她的名字。
他生來就沒有過安定的生活,成長的記憶永遠是搬家和轉學,從這裏輾轉到那裏,又兜兜轉轉回到這裏。
時間這次也沒給他生根發芽的機會,當來之不易的安穩生活又開始動蕩的時候,葉黎甚至沒有太大的意外。
許琳教給他的第一件事,是“不要貪心”。
她常常對他說:“阿遠,人每次摔跟頭,八成都是因為太貪心。”
可他還是將希望寄托在了葉成澤的身上,有他在,許琳不會吃不起藥,他也不會上不起學。
葉黎不喜歡自己原來的名字,哪怕改名時他有過不舍。
“阿遠阿遠,離得好遠。”
“阿遠阿遠,不要走遠。”
“阿遠阿遠,盼啊盼啊……”
她抱著他,拿扇子一下又一下給他扇著風,嘴裏絮絮叨叨地唱著。
這一切組成了葉黎模糊又斑駁的童年。
後來他隱隱明白,他和她此生的不幸,多半歸咎於那個素未謀麵的男人。
他的父親。
葉成澤如果真的是他的父親就好了。
葉黎不止一次這樣想。
他學富五車,成熟穩重,從不把他當小孩子,和他平等地對話。
他尊重母親,比任何人都關心她的健康,無怨無悔地為她和她的孩子傾注財力和心血。
葉黎喜歡葉成澤為他取的名字。
黎明,是天即將亮的時間。
他和母親身處的黑暗,必將迎來黎明。
原本他以為,葉成澤就是帶來黎明的那個人。為此他無條件支持許琳再婚,甚至迫切盼著這件事落成。
卻不曾想,給了他們溫暖和家的人,也離開了他們。
人不能貪心。
所以貪心之前,務必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後來葉黎終於明白,對葉晚這一生的虧欠,才是他要付出的代價。
“When you have eliminated the impossibles , whatever remains , however improbable , must be the truth.”
當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無論多麼難以置信,那都是確切的真相。
在圖書館裏翻開這本年代久遠的原文書時,還未褪去青澀的男孩正站在書架的一角,沉浸在書中的故事裏。
於是在下一個轉身之後,他與抱著高高一摞書的短發女孩撞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