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晞瞪圓了眼,若是反駁與憤怒亦隻會被恥笑為婦人之仁罷了。莫說一個孩子……當年慕容世家被滅門的時候,可是連翠姨腹中的嬰兒都未幸免於難。換到他們盛家,便是皇子貴胄,不可等同麼?
“小晞,當年的恥辱你都忘記了麼?”
“慕容晞未敢忘記榮辱與兄長救命之恩。”
“那便隨我傾此霸業。”
“大哥,我……”慕容晞從小不怕慕容長嗣也不怕盛德宗,唯一怕的就是慕容淵。慕容長嗣常年忙於軍務,慕容晞的童年幾乎都是跟著慕容淵插科打諢。她的這個大哥,心疼她起來的時候就是她少了一根頭發也要去把唯一能欺負他們慕容家最小女兒的盛家那個混小子老七找來打一頓;可是真要怒起來,慕容晞也不敢忤逆分毫。
“你若是跟我走,你做過什麼都可以不計較;否則,你也無甚解釋的必要。”
此話一出,慕容晞便有種決裂之感,終究不能兩全齊美?審視著慕容淵的表情,恍然察覺過去的始終是過去,斷裂在時空的罅隙中,沒有人能將它補全。而她與慕容淵之間的兄妹羈絆,似乎也要葬送在時光流沙之中,以後縱有再多的不甘,也隻能咬牙舍棄。
慕容淵自她神色早已推測出慕容晞心裏所想,也不催促,隻淡然道:“你從小便是如此,我也自習慣了。怎的,盛家那個混小子就令你忘了自己是誰了麼?”
並不是因為他……慕容晞對自己說,卻無法如此相告。慕容晞手按劍柄的姿勢被慕容淵捕獲無遺,嘴角擒起的笑意雍容殘忍:“小晞,對手把手教你劍術的大哥拔劍,你有幾分勝算?”
心裏沒有勝算,半分也無。與劍術上的弱勢相比,更艱難的是要對兄長拔劍吧?慕容晞神色一黯,滿麵肅然——自己果然無論怎樣都不可能那麼輕易地拋卻過往。然而即使如此,也不想就此退卻,翻手拔劍,拔身而起,勢若奔雷閃電。劍上光芒大盛,攜九天之風雷,一劍直劈而下,劍氣卷起漫天狂沙,撕裂長空,鈞天雲裂!
而眼前有巨大氣浪翻湧而來,慕容淵比她後拔劍,卻比她快出手那麼一瞬。大力貫下,堪堪阻住了慕容晞的劍勢。
氣浪中,雙劍發出巨大的交擊聲,慕容晞被震得退出三尺開外才勉強穩住身形。
慕容淵炯炯有神的雙眸看向慕容晞,像是一眼之間就能望去她的靈魂深處。若是慕容晞未看錯,慕容淵的麵上曾浮現出一絲她無法理解的笑意,屋頂下巡邏的侍衛還未來得及反應,慕容淵便已經隱跡藏行:“你會回來找我的。”
第十章 心悅君兮君不知(上)
“母妃,兒子給您請安來了。”盛南昶接過宮裏丫鬟手中的茶盞,從背後親自端給蘭妃,讓還在梳洗的蘭妃吃了一驚。
“怎麼來了也不先讓她們通報一聲!”蘭妃理著發髻,還在催著身邊的丫鬟快點兒。
“兒子來見母親,讓她們摻和什麼!”
“就你總有理!”蘭妃佯嗔,嘴裏催著,“去外麵等我一會兒。”
“母妃,咱娘倆難得聚一聚,讓這些人下去吧,瞧著多礙眼!”盛南昶側身而坐,以手支頤,見蘭妃從內室出來,揮了揮袖子。“你這孩子!”蘭妃四下一望,下人們知情識趣地出去之後,她才對盛南昶輕叱,“今天怎麼想起來給我請安來了?”
“不是前些日子讓母妃擔心了麼,今兒個才得了空過來。唉,難得能找個可以不守規矩的地方啊!今天就賴在母妃這裏了!”盛南昶仰天長歎,一臉的苦大仇深。
“我讓她們下去備幾樣你喜歡的菜。”
“不用不用,宮裏哪裏缺那幾味菜,想見見母妃拉拉家常才是正話兒。”
“你是為昨天的事情來的吧?”蘭妃手握扇,捂嘴睨著懶在麵前的盛南,眼中光芒令人捉摸不定。
盛南昶幹笑兩聲:“這可又被您給猜中啦?”
“你這個不孝順的孩子連自己親娘都懷疑麼!”
盛南昶窘得無言以對,之所以許久不來給蘭妃請安,實在是因為怕了自己親娘的這個氣場!有這樣的娘才有盛夕顏這樣的妹妹呀!不過得到蘭妃這樣的答複,壓在自己心頭的大石頭總算卸了下來,目光逡巡一陣,暗自笑了:“兒子哪裏是懷疑您,隻是您吃的飯比兒子吃的鹽還多,後宮裏哪裏有您不知道的事兒?兒子就是隨口問問。”
“這事兒啊,就算知道也得當不知道,你別瞎摻和。一個大男人管後宮的事兒幹什麼!”
“是是,兒子知道,夕顏這回被嚇得夠嗆。那個丫頭您也知道,平時看著幹練,畢竟是個女孩子,禁不得這三天兩頭受驚嚇!”盛南昶去蘭妃背後替她揉著肩膀。頭一回這麼義正言辭地與母親討論盛夕顏的事兒。
“那孩子,幸好是個女孩子,要是個皇子啊,怕早就沒命了!”
“母妃,瞧您這話說得!”盛南昶深知蘭妃說的是事實,提及這些事情的時候總也免不了有一瞬間的煩心。那是十幾年前,盛夕顏才四歲的樣子,登上樓頭差點就要往下跳,如果不是慕容長嗣正好路過將盛夕顏從牆頭上拉下來,現在哪裏有如此刁蠻任性的九公主?後來問及盛夕顏,盛夕顏說是哪位姐姐告訴她從這裏跳下去就能飛的。蘭妃當時臉都嚇白了。盛南昶自己也是幾次遇到險情,不過他天資聰穎,性子沉斂,每每都讓這些人自己吃不了兜著走。如果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他也沒有告訴蘭妃。省得自己母親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