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抱著琴過去詢問,明蓉能做的,隻有上手示範。她拉一遍, 謝翡跟一遍, 但阻礙依舊存在,沒辦法克服掉。他們倆都不是有耐心的人,那時候, 謝翡時常和她互相生氣。
後來江怡琳發現了這點, 趕緊讓明蓉放棄自己培養兒子的想法,去請一位專業的老師。裴旻也附和,幾個人挑挑選選, 找了好些天,選擇了麵前少女口中那位。
是音樂學院裏非常有口碑的一位教授, 教學經驗豐富,帶出了許多優秀的小提琴演奏者,與他們也相熟。謝翡六歲成為她的弟子,不算刻意逃避的那三年,在她門下、受她教導,已有整整九年。
老師心細且溫柔,麵對提問,總是不厭其煩。雖說藝術這條路,格外看重個人天賦,但如果沒有一位合適的導師挖掘引導,難免會泯於眾人。所以謝翡能在這條路上走這麼遠,多虧有她。
如今恩師病重,於情於理,謝翡都不能再避。
他抿了抿唇,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問:“……老師在哪家醫院?”
阿柳說了一個療養院的名字,冷冷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禮堂外重歸冷清,唯有不知開在何方,卻被風送來的臘梅花香依舊。謝翡回頭看了一眼,大步走進夜色之中。
今夜跨年,網約車來得有些慢,道路比平時更加擁堵,擦身而過的車上載滿歸心似箭的人,透過玻璃窗,謝翡清晰地看見他們打電話時臉上洋溢著的喜悅。
謝翡清楚自己這時候去療養院不合適,他應該選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認真挑一個果籃或一束鮮花,整潔體麵地去探望自己的恩師,而非像現在這樣,挾著一身狼狽不堪。
但他總覺得不跑快一點,就又會丟失掉什麼東西。他惶恐這樣的感覺。在三年前的那個雨夜,他晚歸數個小時,捧回獎杯和榮譽,卻失去了生命裏最重要的那個人。
嗡嗡——
手機震了兩下,屏幕上彈出顧方晏的消息,謝翡這才意識到,忘了跟他說一聲。
“有一點突發狀況,我現在沒在學校。”謝翡趕緊打字。
咻——
有新消息刷出來:“怎麼了?在哪?”
謝翡看著備注名為“顧句號。”發來的那行消息,忽然就笑了一下,他覺得如果是剛認識那會兒,這人說不定兩個問號就把他打發了。
哦,也不對,如果是剛認識的時候,他們之間根本不會有這種交流。
他手指在顧句號同學漆黑的頭像上敲了敲,點開輸入框解釋:“在去xx療養院的路上,以前教我小提琴的老師病了。”
“我晚些時候過去接你。”顧方晏道。
謝翡彎起眼:“不用,你去把中秋安置妥當就行。”
他們計劃元旦三天都在海城過,中秋還太小,疫苗沒打完,證件不齊全,帶不上飛機,所以隻能把它留在臨江市。
這貓脾氣雖大,但忘性也大,記仇記不了三分鍾,習性又好,不像狗那樣拆家,中途還有家政阿姨過去打掃衛生幫忙照看,所以留它一個貓在家,沒有任何問題。
說起貓,謝翡又和顧方晏扯了幾句別的,心情稍微轉好。
抵達目的地的時候,時間已是夜裏九點。這裏環境清幽,連開在附近的店鋪都靜悄悄的,很少有人吵鬧。療養院一樓大廳光線明亮,但除了夜班的工作人員,再不見別的來客。
謝翡在前台登記了信息,順著路標找到電梯間。
私人療養院不像市一院那樣各類設施永遠繁忙,電梯很快抵達LG層,又在客人進門後,快速上行,等到了7樓,發出叮的一聲提示。
金屬門往兩側滑開,謝翡花了一秒不到走出去,卻又在原地站了將近一分鍾的時間,才再度邁出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