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則探身,目光冷峻,“他們犯下的錯,是不能守好這院子。主上不在時,他們就是主子的眼睛,耳朵。院子裏發生的事,無論大小,都要讓主子知曉。如今他們失職,讓我耳不聰目不明,遇事隻得束手束腳……還不該當受罰嗎?”
顧夕惶懼點頭,“是,夕兒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你離真明白,還很遠。”顧銘則淡淡拂開他,坐回椅子裏。
顧夕茫然又惶懼。
“來人,將仆婦趕至後院。”顧銘則命令。
顧夕不明所以地抬目看他,顧銘則的麵容較五年前未有改變,可是他眼裏的淡陌與冷意,為何如此陌生。顧夕眨了眨眼睛,霧氣又漫上來。
“顧希辰。”
顧夕聽見先生叫他的字,語氣從未有過的嚴厲。他垂下頭,又委屈又難受,一滴淚毫無征兆地砸在膝前。
“不願意受罰?”頭頂上的聲音緩了緩。
顧夕忙搖頭。他起身,不敢看先生的眼睛,隻拖著沉重的步子往院中走。仆婦已經被拉到後院,侍衛和男仆們剛受了罰,褪著褲子,跪了一排。他頓住步子,咬唇。
不是怕疼。雖然從小到大,他也沒被動過一手指,但仍自信扛得住那板子打下來的疼。隻是……顧夕臉發燒般地燙。
“夕少爺,這是公主府的規矩。”有執杖太監瞧著端坐在堂上的主君麵色不善,隻得輕聲催促。
顧夕閉了閉眼睛,抬起手指,停在腰封上。
“夕兒,可是後悔來尋先生?”顧銘則不知何時,站到竹凳旁,微歎。
伏在凳上的顧夕輕輕搖頭。伸雙臂環住身下的凳子,把臉埋進臂彎裏。完全不想回想,自己是怎麼寬衣解帶,伏在這冰冷的凳麵上,他隻盼著快點打完,早點結束這難耐的羞慚。
“打人要打在肉上,知恥後,才能痛在心裏。”顧銘則仿佛自語,“公主出身軍旅,治家就如治軍,夕兒既不後悔入府,便要學著做府裏的人。”
顧夕把淚咽回去。身後,挾著風的一杖凜然揮下。他猛地一縮肩,痛得幾乎叫出聲來。幾杖下去後,顧夕終於見識了杖子的厲害。
“嗬。”顧夕從沒如此丟人,早春的風吹著下`身一片冰冷,臀上卻是熱辣辣的。當此時,若再痛呼出聲,他真是再無地自容。顧夕情急下,握拳堵在齒端。含糊的嗚咽,被生生堵了回去。
執杖的太監掄著杖從腰到臀再到大腿,排著打了一遍,再返回來時,每下一杖,腫痕便裂開,鮮血順著大腿滴下來。眼看著人在杖下縮緊了肩,修長的雙腿僵硬地繃緊,而後開始小幅度地輾轉。
顧銘剛失魂般站在他身側,目光虛空,不知看向哪裏。
打了幾十杖,顧夕忽地一震,整個人軟了下去。
“暈過去了。”那太監喘熄著停了手,“大人,不能再打了。”他慣會打人的,瞧著這夕少爺,就是沒挨過打的。先時繃著兩條腿,疼痛不知放大了多少倍。也不知道調整呼吸,板子一上一下間,他就岔了氣兒。幸好暈過去了,不然……他苦著臉,等顧銘則命令。
顧銘則似醒過神,垂目,看顧夕。他無聲無息地伏在凳上,手無力地垂向地麵。
“夕兒?”顧銘則渾身難以抑製地抖著,蹲下`身,顫著手指想給顧夕拭汗,可是自己的手心裏,也全是冷汗。
院中正亂,院門緩緩敞開。
顧銘則一驚,未及替顧夕遮掩,公主已經來到門前。
滿院子的人都愣了一瞬,紛紛見禮。
顧銘則全身都脫力,雙手艱難撐在地上,“臣侍……參見公主殿下。”
第4章 公主府(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