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君。
顧夕憶起,在公主府時,顧正君不想讓他把脈,想來定是怕泄了他祁山派的內功底細。真是欲蓋彌章啊。顧夕心中苦笑,可惜當時自己從未對先生起過疑。但願當今太後不會那麼聰明,他才有機會蒙混過去。
“藥,是在下用的。”顧夕清晰地說,“這滿院子的禦醫皆是陛下宣召而至,各司其職,診斷精細,太後可觀醫案,立時分明。”
太後霍地站起。磨了半天,她淨是一句有用的也沒問明白。瞧著文文靜靜的少年,對上她這個當今太後,竟然一句頂著一句,卻又有理有據,有倚仗,讓她尋不出一點借口來。
這樣的人……怎能容!
太後赫然沉聲,“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顧夕淡淡垂眸,“顧夕。”
“顧?”太後怔住。
前幾天禮監司還來報備,說顧硯之請封次子。她還說才十七,待長到二十成人,再承爵吧。難道這少年就是顧家散落在外的次子?那究竟是皇上找回來送進顧府,還是顧府找了個漂亮的男孩子獻給皇上的?顧銘則剛故去,顧家就急著送個男孩子進宮,這其中的心思,不言而喻。
太後狐疑目光掃向麗貴嬪。她祖籍同太子妃同在西南,本就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此回她攛著自己非要來百福宮瞧瞧,難不成是太子主意?顧銘則死得蹊蹺,顧側妃失蹤得更離奇。更關鍵的是,她還懷著太子的骨肉。若是太子妃能順著顧夕這條線,找回顧采薇和那孩子……
太後能在後宮一手遮天,靠的也是心思縝密。她隻一瞬,便想明白了前因後果,又驚又怒。這是太子妃指使著麗貴嬪,合力蒙騙她呢。妄想借她手發難,好讓她們有機會混水摸魚。
太後暗悔,今次聽聞百福宮裏的事,一時沉不下氣,帶人闖了進來,直弄得這樣難以收拾的結局。
麗貴嬪尤自不覺太後心思,還在厲聲喝斥,“大膽,回太後話竟不盡不實。滿宮的奴才都該罰。今日是除夕,太後寬慈,不豫送你們去內務司嚴辦。來人。”
拿著杖子的太監終於派上用場,個個摩拳擦掌,站到場中。
“每人賞二十板子,正正規矩。”
“謝太後娘娘。”一片哀痛聲中謝恩。
麗貴嬪看著沉靜跪在亭前的少年,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理。
太後久久看著顧夕,眸色幽深。
滯了好一會兒,她緩緩開口,“這孩子看著乖巧安靜,想是陛下喜歡得緊。哀家既掌後宮,當為陛下調、教宮人。先掌嘴二十,以懲口戒,再罰抄錄《禮則》,以正其心。”
顧夕驚訝地看著她,掌嘴,抄《禮則》,這算什麼?
太後臉上現出勝券在握的得意。
以她在這輩子閱人無數得來的本事,她瞧得出,這少年沒受過委屈,性子灑脫,一身的傲氣。她料定他寧可挨杖子,也不願受這些零零碎碎。就等著他頂上一句,“這裏不是後宮。”她便可順勢補上冊封,讓他自陷。即刻便可帶離百福宮,拘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顧夕卻未如她所願。除了最初的驚訝,全程死死咬著唇,不發一語。行刑太監上前,挑起顧夕下巴,令他仰起臉。顧夕閉上眼睛,唇角咬破。
太後眸中現出些微驚訝。倒是個聰明人,懂取舍,挺難得。
她止住行刑太監,淡淡命令,“不須你們……讓他自己動手。”
顧夕霍地睜開雙目,眸中寒星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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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熙從宮門流水宴上下來,迎麵看見氣喘跑來的趙忠。
“太後真去百福宮了”趙熙腳步未停,直接上輦。
“對。”趙忠心裏火燎,扶著輦,“是麗太貴嬪攛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