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早一股風地掠遠,再聽不見他的話。他挾著風,闖進顧夕的院子。滿院覆著厚厚的白雪,沒有一個腳印。顧銘則提起來的一口氣,一下子泄了一半。他趟著齊膝的雪,穿過院子,推開顧夕睡房房門……
一盞茶功夫之前,顧夕手上一滑,針從指尖滑落。他慌亂地在床上摸索了一陣,沒有。他傾身向床下看。動作大了些,直接從床上跌下來,他沒力氣撐起來,就著這個姿勢半俯在床邊,摸索著。那本該閃著銀光的灸針,仿佛融進了空氣裏,遍尋不見。
顧夕咬著牙,用手背拭去額上的汗。疼,並不是拔出針就能退去……不過就是疼,他能忍,隻是他恐怕自己再大動一下,就會暈倒過去。顧夕用力咬著唇,讓自己保護清醒。
房門忽被大力推開,寒氣兒一下子湧進來。
顧夕背一僵,滯住。緩緩回過頭,看見他的先生站在門口,沉著臉,眸中含著寒星,。先生來得好快,顧夕眸中的光亮寸寸破裂。
顧銘則看著自己親手教養大的、精雕玉琢、金食玉衣養大的孩子,狼狽地半俯在地上,瞅著自己的目光裏,全是戒備和驚懼。顧銘則覺得剛平複的心中,又牽痛。
他咬牙,大步走過來,裹著寒氣兒,激得顧夕向床頭縮了縮。
顧銘則衝著緩緩朝顧夕伸出一隻手,“先生的話,從不二遍。拿來!”
顧夕調回目光,看著先生那曾經寬和溫暖的手,卻覺得那樣陌生冰寒。
顧銘則眉頭擰了擰,往顧夕麵前又探了探手,
顧夕自然知道先生脾氣,卻隻有澀澀搖頭。他拿什麼呈上去,針也沒找著。
顧銘則眸光裏全是焦躁。草原情勢不明,他一刻也不能耽擱。於是他一手拖起顧夕的手腕,將他從地上拎到床上。
“急了?要用的東西,便可以順手摸來?”他眸色清寒,看著顧夕,“再等一年,你都等不及?先生是敵人嗎?需要你無所不用其及?”
顧夕啟了啟唇,卻說不出話。顧銘則扯起顧夕一隻手腕,嚴厲道,“銀針呢?”
“沒……”顧夕疼得緊,一扯之下,虛汗鋪了一臉。
顧銘則以為顧夕不承認,心裏一急,直接把人摜在床上,“夕兒,不要任性,先生有急事要辦,沒有功夫。”
顧夕搖頭,“不是……”話也隻說了一半,先生已經一把撕開他的深衣。
“嘶”的一聲,布料裂開,顧夕的身子一下子裸在空氣裏。
“啊。”顧夕低低叫了一聲,下意識伸左手格擋了一下。顧銘則眸中半是驚異半是怒意,從來乖巧聽話的顧夕,有一天也會和他動手支擺?
顧銘則一咬牙,抓著顧夕腕子的手指用力……“哢”的一聲骨裂聲。
這一下子,顧夕幾乎疼得昏死過去。他好一會兒找不回意識,眸中蘊滿的淚,無意識地撲簌簌地從兩鬢流到枕頭上。
顧銘則也愣住,心火過大,焦急焚心,他下手失了分寸。那孩子終於消停了,不折騰了,隻是失了魂魄般直愣愣瞅著自己折斷的手腕。顧銘則微微皺眉。他手指撚了撚,替顧夕把斷骨接上,低低的斷骨銼動的聲音,在突然靜寂下來的房間裏,甚是清晰。本是疼入骨髓的,可顧夕卻仿佛沒了知覺般,隻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左腕,臉色蒼白如透明。
“夕兒?”顧銘則伸手攬住他,才發現顧夕全身都濕透了,“夕兒……疼得緊?對不住,先生心急了……”他低頭輕聲哄顧夕。
顧夕沉著先生的懷裏,卻覺全身冰冷。他滯了好一會兒,動了動唇,卻沒發得出一聲。他的視線已經模糊不清,麵前的人忽遠忽近,看不真切。聽得有人叫他“夕兒。”那是先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