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藥力必須睡去。他輾轉著,額上全是冷汗。
煎熬到黃昏,藥力減弱,顧夕掙紮著醒來。他氣喘著坐起來,渾身都打著顫。
候在外麵的人聽見動靜,魚貫進來。顧夕見都是生麵孔,不由吃驚。一個麵生的太監過來行禮,“下臣叫平喜。是禮監司供職,今日領職來伺候大人。”
顧夕想起要抄那禮則的任務,估計是來督促他的,可等了一下卻不見筆墨擺上來。太監平喜倒是引著他入了側廂。
室內水汽茵蘊,幾重紗簾掩映。
“請大人沐浴。”平升揮揮手,所有伺候的人擺好用具,魚貫撤出去。
顧夕浴畢,有些累,合目靠在浴桶壁。
“大人……”平喜拿著小金剪過來。“嚓嚓……”輕輕的剪發聲。
顧夕睜開眼睛。
“這樣清爽些。”平喜輕聲解釋。
顧夕看了看白玉石地麵上的碎發,若有所思。
如瀑的長發,修到齊肩。平喜熟練地在熏籠上將顧夕的長發烘幹,用玉冠束好,又換了工具。平喜用手輕輕扶了扶顧夕的腿,“請叉開些。”
顧夕看著他手上的小剃刀,微微張大眼睛。
“洗淨的是身子,摒除的是心頭雜念。靜心養性,氣自高華。這是禮儀,是規矩,是您侍君的一片誠心……”平喜按規矩解說了一句。
遙遠的聲音,由遠及近,顧夕透過迷蒙的水氣,看到平喜微微動的嘴唇。仿佛與前世記憶中的情景相合。
他失神地怔住。
平喜以為他是不自在,於是拿著小剃刀,快手快腳地開始工作。
顧夕敞著腿,背靠桶壁,隱忍地,閉上眼睛。
“大人,請側臥。”平喜拿起水囊,示意顧夕臥到榻上來。
接下來的步驟,顧侍君非常配合,進行順利。三洗三薰三潤,具禮,頂入玉勢時,顧侍君微微屏住呼吸,成功的一瞬,低低的喘熄。
“您緊著點兒吧,陛下要從內後宮出來了。”
傍晚的風開始冷起來,雖然室內溫和,但顧夕仍感覺到涼意。
“傍晚就變天兒了,您多披件,別凍著。”常喜在薄薄的睡袍外麵,又給他披了件薄裘。
回到臥房,矮案已經擺好,白日裏要抄的那本禮則已經鋪好了,生宣端硯準備齊整。站在四周的,隻有清溪的林海,其餘全禮監司的人,另有幾個在內後宮太後那裏似乎見過。
顧夕跪坐在墊子上,身後有微微不適感。他欠了欠身,半跪起來。
林海挺心疼他這樣,替他在身側擺了扶凳。顧夕單手撐著,右手執筆蘸墨,在紙上清晰地用正揩小字錄起來。
室內一片肅靜,大家都盯著顧夕懸腕的小楷,遒勁挺秀。
顧夕一氣嗬成。
餘下人等皆撤出去,平喜扶他進了內室。
“禮則您也錄過一遍了。這裏還有些規矩,容下臣給您講解。”
“……好……”
錄過禮則的顧侍君,仿佛疲憊異常,微合著目……
平喜說完禮,就退了出去。室內終於安靜。
顧夕緩緩踱到窗口。
窗外一片白霜,變天兒了。從窗口向遠望去,外後宮的景致在這四方框裏,靜謐,安祥。再往遠,迷蒙蒙看不清。顧夕看著遠處的小路,過一會兒,那裏會有陛下的輦,燈火映照,款款而至。
他抬手推開了窗子,一股初雪的冷氣兒,呼地迎麵撲進來。顧夕穿的本就輕薄,冷風一激,猛地打了個寒戰。
--
趙熙是在來聽溪閣的路上,接到二皇子蹴鞠場滑倒的消息。
“煥兒人怎樣了?”趙熙驚問。
來報信的人也嚇得不輕,“二皇子傍晚在蹴鞠場玩,地上滑,不小心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