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偏殿一角,注視著呆住的冬葵,冬葵自進了宮,收拾妥當了,就捏著那張辭表發呆兒,也不知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隻聽嘶啦一聲,她突地撕了那辭表,扔地上狠狠踩了幾腳,定是在氣柳蘊說話不算數。

柳蘊咬了咬牙,自知理虧,想出去解釋一番,卻不能出現,一時焦躁難耐,負手在偏殿走來走去,忽地正殿有了動靜,一個宮人進來,說是先帝要見冬葵,冬葵遂跟著他出去了。

當年便是如此。

冬葵進宮第一日,先帝就召見了她,隔著帷帳,兩人說了半個時辰。

宋平水等人躲在暗處偷聽,見幼帝也要湊熱鬧,給他一個絕佳位置,柳蘊則是光明正大得站在冬葵不遠處。

冬葵隻要一錯眼就會發現他,不過此時冬葵坐得規矩,視線下垂,應是頭次見聖上,緊張得很。帷帳裏扮作先帝的仍是廢帝,廢帝躺床上回想著崔時橋給他講的本子。

本子是柳蘊尋出當年侍奉先帝的宮人,令其陳述當年情景,崔時橋在旁記錄,才寫出來的。

當年寢殿靜得令人心頭發怵,先帝日日灌著湯藥,濃鬱的藥味無聲無息地散在殿中,現今她坐會兒,抬頭訝然一聲,“哎,藥味呢?”

太醫院幾個太醫躲在龍床後蹲地上熬藥,幾個暗衛用掌風一吹,藥味飄滿殿中,有股新鮮的清甜味兒,冬葵一聞,細眉一擰,“不對!”

一個太醫氣急敗壞地低語,“用錯藥材了!”身邊的同伴猶如醍醐灌頂,抓起另一把藥材往罐裏一搗,不過一會兒,苦澀到令人作嘔的氣味散開了,冬葵嗅了一下,小臉皺成一團。

這個時候,廢帝扮作的先帝開了口,問的不過是些柳蘊在歸化縣的日子,冬葵一一作答,末了,廢帝長長地歎了口氣,“朕瞧柳蘊極為喜歡你,那你定是個極好的姑娘。”

冬葵聽了高興,過了片刻聽不見廢帝的聲音了,望了一眼帷帳,“陛下也是極好的人。”引來廢帝放聲一笑,笑聲盡頭是想要把喉嚨都撕裂的咳嗽聲。

咳嗽聲一止,廢帝擺擺手,讓冬葵出去了,冬葵早已被藥味熏得頭暈腦脹,一回殿就在榻上歇下了,柳蘊趁她眯眼小憩時進來,屈膝伏在榻前,什麼也做不了,才靜靜瞧了幾眼,宋平水在殿門向他招手。

他放輕腳步走出來,將殿門一闔,宋平水問,“太醫算了日子,就這兩日臨盆,是否要備著下場戲?”

下一場戲極為重要,需要準備的東西多,柳蘊微一思索,點了點頭,宋平水轉身去找崔時橋寫本子,迎麵碰到顧頤,見其臉色沉著,才愣了一下,整個人被顧頤扯了回去,“你也聽一下。”

柳蘊已望了過來,“鮮少見你沉臉,可是有什麼事?”

顧頤呼了口氣,“西北傳來消息,安王府近日在各地搜羅六歲男孩,像是在尋找什麼。”

六歲男孩……

思及下場要做的戲,宋平水渾身一顫,驚疑不定的視線掠向柳蘊,柳蘊卻是極為平和,唯獨眸中極快地氳出赤紅,又似覆了一層寒霜,冷冷地瞥了一眼殿中一角,那是廣陵宮的方向。

顧頤與宋平水似是明白了什麼,神色極為難看,好半響,柳蘊才朝宋平水開了口,平穩的聲音下有暗潮洶湧,“我曾個你說過府邸有我柳家的畫像,你曉得在哪兒,可以取過來。”

宋平水聲音一澀,“是。”

近乎飛奔而去,眨眼就沒了他的影兒,顧頤隨柳蘊進了偏殿,伏地一跪,“屬下請求去一趟西北。”

柳蘊靠著桌角,低眼吩咐,“你自然要去,等畫像取來,你帶著畫像去,但凡與畫像上有一點相似,或是與我與夫人有一絲相似,你都要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