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殺殆盡,父親的案子也被平反,如今,他再無牽掛。
“準奏。”
“謝陛下!”
而在正式辭去官職,將宰相之位拱手相讓時,他先去了鄭家。
鄭氏一族牽連進十一皇子謀逆一案中,凡是同十一皇子有牽連的人,盡數斬殺,如今的鄭家,空蕩蕩的沒幾個人。
一身孝服的鄭梓睿正等著裴寓衡到來,他讓人將已經神智不清醒的母親鎖在小院中,這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帶著裴寓衡開了宗祠。
以往神聖的宗祠裏,又多了許多新牌位,其中就有他父親的。
“淳元。”
自從裴寓衡以酷吏聞名進洛陽後,鄭梓睿再沒有這樣叫過他,同他心平氣和說過話。
他們兩人一人代表世家,一人代表女帝,怎能容許出現私人交情。
昔日友人,一招反目,便隔著血海深仇。
裴寓衡會在乎嗎?
你問一個要死的人,會不會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
他隻是扯了扯嘴角,連敷衍都不願意,“八郎,還請你勾去玥寧的名字。”
族譜打開後,鄭亦雪鄭十一娘的名字後麵,緊跟著就是鄭玥寧的鄭十二娘。
“你們鄭家,若是本沒拿她當親人,何必認她回來?”
鄭梓睿沒有回答他,隻那通紅的眼眶出賣了他。
裴寓衡看著鄭梓睿的毛筆落在她的名字上,將其勾了去,然後筆鋒一轉,又劃去了鄭亦雪的名字。
“如此,裴相可滿意了?”
“自是再滿意不過,咳咳。”
他抬起寬袖,抽出汗巾輕輕壓至唇上,緩緩道:“鄭十一娘的名字其實你劃不劃都無所謂,反正她也看不見了。”
這個她,指的是宣玥寧。
“從她回鄭家那一刻起,你們就沒有從心底裏接受過她,她像什麼呢,討債來的窮親戚?”
“咳咳,”裴寓衡搖頭,“無所謂了。”
鄭梓睿送他出府的時候問道:“你是為了讓玥寧脫離鄭氏族譜,才對鄭氏做了那些事嗎?”
“我很懷疑,在長安那個和我齊名的鄭八郎是你否?”
他走出兩步回頭看他,“除了我,這世上還有誰會為她,跟你們討個公道?”
看著裴寓衡離去的背影,鄭梓睿抬手捂住了自己雙眼。
在裴寓衡卸任時,禦醫又給他診治了一次,欲言又止,“裴相,你……”
“喚我淳元便是,我已不再是裴相。”他漆黑的眸子望來,老大夫歎了口氣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最後,隻無奈道:“如此,我便不給你開藥了。”
已失去求生之誌的人,喝再多的藥都沒有用。
“能不喝藥,於我而言,易是幸事。”
他本想帶著燒去鄭氏骨血,幹幹淨淨一捧灰燼的宣玥寧,在最後時光遊山玩水。
但他走兩步就喘,一陷入昏迷就超過三天的身子,不支持他這樣做。
他隻能將她葬在了母親的墳墓旁,她說要一把灰撒在天地間,他給母親挑的墓地乃是山間,也應是合了她說的話。
有時,他一個人能在他們的墓前坐上一天,卻一句話都不說。
有很多他的學子來看望他,他大門緊閉,任誰來敲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