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秋隻犯愁:“有角膜供體嗎?”
齊大夫想歎氣:“哪有那麼多,隻能先處理著,看他後麵的恢復情況。說不定運氣好,就讓他等到了角膜。”
一台手術從天亮開到天黑,餘秋從手術間出來的時候,感覺自己的眼睛都不夠用。
幹眼科可真是費眼睛,重點是缺少顯微手術設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希望大隊書記他們能招來能工巧匠,將她所需要的手術器材都造出來。
齊大夫正在跟患者家屬交代病情,醫院大門口就一陣風似的沖進來幾個人,嘴裡頭還喊著:“快快快。”
餘秋看著手裡頭抬著人的公安的帽子都跑掉了,頓時驚訝不已:“怎麼啦,這是?”
公安跑得滿頭是汗,隻催促餘秋:“大夫同誌,你看看這個人還有沒有希望?”
餘秋看著被眾人抬著的老太,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她怎麼了?”
原本比誰都精神的老太太,能夠將衛生院的醫生護士都罵到退避三舍的老太太,這會兒舌頭拖著老長,臉色烏紫,人已經沒了呼吸。
餘秋伸手摸老太的脈搏,又拿手電筒照了照她的眼睛,搖搖頭道:“人已經死了,沒有搶救的必要。”
公安氣得直跺腳:“我們才問她兒子情況呢,她居然在屋子裡頭上吊了。後來還是房門老打不開,我們撞門進去才看到人吊在房梁上。”
原來餘秋他們懷疑老酒鬼死得不明不白,怎麼恰好就著火燒了呢;見慣了命案的公安自然不會放過任何疑點。
公安釜底抽薪,直接請了法醫過來給老頭做屍體解剖。這一回,可發現大問題了,看上去燒成焦炭的老頭子頸骨跟舌骨都斷了,考慮是縊死。
都已經醉得人事不省的老頭子總不可能自己上吊去吧,還上吊的剛好掉進火盆裡,直接把自己燒成了焦炭。
公安就上門再度仔細調查現場,反復盤問他兒子,結果還沒問出所以然,老太太就自己上吊了。
聽到醫生宣佈老太太死亡的消息,中年男人跪倒在地上,一個勁兒的揪自己的頭髮,又拚命打自己的耳光,哭得不能自已:“都是我沒幫好我媽,她一個人照應我爸爸實在太辛苦了。她是受不了,才沒辦法的呀。”
餘秋看著滿地打滾的男人,跟一動不動的老太太,輕輕地舒了口氣。
她一點兒也不想指責老太,儘管這個人的確非常攪精。但是長期照應臥病在床的病人,尤其對方腦袋瓜子還不清白的時候,究竟有多辛苦,隻有親自做過的人才能夠體會。
久病床前無孝子,同樣的夫妻感情,也會在日復一日的辛勞中消耗殆盡。
看著那個人,隻要對方還活一天,自己就沒辦法解脫。擺脫這個累贅的唯一方法就是對方死了。
他總是不死,那要怎麼辦?就隻好殺死他了。
李偉民悄悄地朝餘秋使眼色,壓低聲音道:“你說,汽車防凍液是誰給他的?”
說不定,他們家早就想讓這個老頭子死了。
餘秋搖搖頭,聲音低低的:“我不知道。”
她隻是很害怕這種夫妻反目,骨肉相殘的場景,讓人覺得世界真可怕。
公安皺著眉頭,讓餘秋開死亡通知單,然後準備帶活著的兒子和死亡的母親走。
前者要審訊,後者也不能將屍體留在醫院裡。
先前還在聽齊大夫交代病情的病人家屬突然間沖過來,撲通一聲跪在剛剛失去父母的中年男人麵前:“求求你,我知道這話不中聽,可你能不能把你媽媽的眼角膜捐給我兒子呀。他還這麼年輕,他不能瞎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