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頭冒著熱氣的是鹵茶葉蛋跟鹵幹。
有人麵前就擺著兩個簍子,裡頭是新摘的蓮蓬跟剛打下來的棗子,還有一捧野菱角。
野菱角的形狀有點兒像羊角錘,比家菱角要小很多,一般農家打菱角藤的時候才會采一些,也沒多稀奇的味道,就是吃一個嫩甜。
這些東西在鄉間都不稀奇,除了公社的公家人之外,基本上沒什麼人會過來買。不過擺攤子的老農也不著急,就悠悠地坐在那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旁邊人說閒話。
比起他的悠閒自在,旁邊賣冰粉的攤子可就忙碌多了。
這是用一種叫做假酸漿的植物種子加了石灰水之後凝結而成的涼粉,晶瑩剔透,一小碗兩分錢,旁邊搪瓷缸子裡頭擺的是紅糖水,咬上一勺澆上去,冰冰涼涼甜絲絲,比吃沒味道的冰棒還帶勁兒。
何東勝也給餘秋買了一碗,不過他們用的是自己帶的搪瓷缸。
餘秋一路吃一路跟男友講述自己接下來的規劃。
現在病人這麼多,病房是肯定不夠用的,手術後過了危險期的病人得轉去楊樹灣休養,就由寶珍帶著實習同學看著。
剩下的不需要開刀的門急診病人,後麵看來得長期開放醫院大廳給了他們睡覺。
席子不能白給,要麼自己花錢買下來,要麼就問醫院租,一晚上5分錢。
如此一來,過一個夏天,差不多租金能夠把席子的費用收回頭,不然醫院實在虧不起。
何東勝笑著點頭:“不錯,今兒院長還跟我說,要想辦法再給病人家屬多接點兒活,不然怕他們家裡頭承受不了。”
來開刀的就是大病,就算是走專項研究課題費用,醫藥費不用他們擔心,營養費、誤工費呢?
眼下家裡頭有餘糧的農民實在不多,很多人家都是做一天活掙一天的口糧。
一個人病了,等於家裡頭少了兩個勞動力,最起碼得有一個家屬來照顧病人吧。
如此算帳本,果然誰都生不起病。
餘秋徹頭問何東勝:“你答應院長啦?你準備給他們找什麼活接?”
“打蛋片。”
旁邊有小孩子跑著打鬧,何東勝護著餘秋到邊上,“現在麥秸稈正好,顏色漂亮,打出來的蛋片食品廠也願意收。我看我媽他們已經忙不過來了,大爹說要是醫院這邊需要的話,可以從楊樹灣領活過來做。”
手工副業就是這樣,一陣陣的,什麼時候要的緊,就往外頭外包活。
餘秋點頭,就著這個話題說了下去:“你說打蛋片我就想起來了,其實可以用蛋托子,就是硬紙直接做成雞蛋的形狀,一半大小就行,然後一排排的跟貨架子一樣壘起來,放在紙盒或者紙箱裡頭,可以直接拎著走的那種,瞧著好看,而且也不容易破。
要是怕浪費紙的話,還可以回收,就跟回收酒瓶一樣回收蛋托子,到時候就能迴圈利用了。”
何東勝笑了起來:“這主意倒不錯,回頭我跟大爹說說。”
兩人走到石橋邊上的時候,正在臺階上擺攤子的婦女叫出了餘秋,笑著打招呼:“小秋大夫,多早晚去上大學呀。”
餘秋趕緊擺手:“嬸嬸你說笑了,我就是去考考,什麼上大學都沒影子的事。”
“要上的,你有學問得好好上。”
說著她從籃子裡頭抓了朵蓮蓬塞給餘秋,“吃吃吃,我自己摘的,沒啥好稀奇,就是這個味兒怪嫩的。”
她笑著歎氣,“我們是吃夠了沒學問的苦。你看楊樹灣搞夜校,我想去聽聽到底怎麼養兔子養雞養鴨子。嘿,先生講的都那麼淺了,我還是琢磨不明白。沒得法子,我跟我姑娘分工,她不是放暑假了嗎?她晚上去聽課,我晚上出來賣點兒小東西,誰也不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