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要買點兒護膚品什麼的,好像她身體裡頭作為女性的點完全被忽略掉了。
那一點乳白點在她臉上,帶著種瞬間嬌貴的恍惚。清雅的香氣讓她又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老人幫她塗好臉,又給她梳了頭髮,編成兩個小辮子。她做這些事情又輕快又柔和,已經過了耄耋之年的老人卻姿態輕盈的叫人驚訝,竟然跟做慣了這些事一樣。
等到擺好了小辮子,老夫人誇獎餘秋:“不錯,又是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了。”
餘秋鼻子一酸。
她下意識地握住了老人的手,久久說不出話來。
其實他們已經走了,沒錯,由老夫人形成紐帶的雙方已經離開了,不知道去哪兒開始拉鋸戰,或者說是繼續膠著,而她卻留在了楊樹灣,就像一個靶子一樣,停留在了這小小的鄉鎮。
她又一次被推到了台前。
也許比起她這個活生生的人,她的身份更加重要,人們甚至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她先總理遺孀身份背後的才情與巧思和那顆憂國憂?的心。
他們真的關心她在想什麼嗎?他們真的在意她的感受嗎?
她就像是樽尊貴的偶像,需要的時候就被人推出來,雍容華貴地展現在眾人麵前。即便她再不願意充當這個政治的點綴,她也要出場,這成了她的責任。
也許在這一點上,她與假裝自己在山上的那位老人,形成了一種共同的默契。即使年過八旬,他們也都無法從心所欲。
老夫人沒有抽回自己的手背,隻伸出那隻空著的手,輕輕地拍了拍餘秋的後背,又安慰道:“好了,沒事了,要是累了就睡一覺,你實在太辛苦了,都看不到你休息的時候。”
餘秋搖搖頭,啞著嗓子道:“沒關係,我還有事要做。”
這是她擔下來的責任,既然已經開始,那就得堅持下去。誰都沒辦法中途撂挑子。
前頭做的婦女普查結果一份份的出報告了,她要教實習生怎樣將所有的檢查結果都匯總起來,然後如何收集分析體檢資料,又該怎麼給予相應的處理。
醫院在這方麵沒什麼經驗,因為事情多,大規模的體檢還是頭回搞。她要從頭開始做起。
值班室的門開了,餘秋眼睛撞見了何東勝的臉。
年輕的生產隊長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門口,他手裡頭端著搪瓷缸,蓋子邊緣騰出了婀娜的白霧,那是嫩豆腐,剛出鍋的,加了白糖,散發著濃鬱的甜香。
他手捧搪瓷缸子往前送,懇切又小心翼翼地看女友:“吃點兒東西吧。”
何東勝知道自己應該道歉,小秋似乎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她雖然對醫學以外的事情都不感興趣,於政治更加退避三舍,甚至可以說是厭煩,與整個時代氛圍格格不入的厭倦怠慢。可在某些事情上,她又敏[gǎn]得讓人驚歎,好像她對這些事瞭若指掌,甚至什麼資訊都不用提供給她,她就能猜測到事情的真相。
何東勝有點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自己的女友。因為這件事情即使小秋猜出來了,他也不能說破。他同樣什麼都不知道,他隻負責不時帶著兩位醫生在楊樹灣以及紅星公社逛一逛。
一種難言的愧疚縈繞著他全身,當初隱約猜到事情真相的時的激動已經退開,酸楚與無奈重重地撞擊了他的胸腔。
他很想抱一抱女友,然後告訴她他愛她。其實,這時候說這種事情有什麼意義呢?隻不過他所有能做的事情也就剩下這一件事,他愛她,他真的很愛她。他想永遠陪在她身邊。
餘秋輕輕地歎了口氣,她能強求什麼呢?人在局中,每個人都身不由己,每個人都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