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染色體檢查要做細胞培養,需要時間,今天肯定出不了報告。
餘秋給臘梅的建議是先解決最容易處理的問題——尿失禁,等到染色體檢測結果出來以後,再商量下一步怎麼做。
簡單點兒講,她得想好了將來是做男人還是當女人。
雖然從生理學角度來講,臘梅應該是男性,但是她的社會學身份卻是女人。她已經做了21年的女子,假如突然間讓她變成男性,對她來說是一個沉重的心理打擊。
餘秋每次看電影或者的時候,發現錯性穿越,比方說女穿男或者男穿女,主角都能夠迅速適應,然後投入到生活當中去,順帶著大殺四方。
但實際上,就她在臨床工作中的認知來看,重新選擇性別,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都是件極為痛苦的事情。
每個人都有對自己的社會學認知,突然間讓他改變,他是難以適應的。這種不適應,不僅僅是在生活中鬧笑話,還有社會角色的作為和隨之帶來的巨大心理煎熬。甚至有人無法承受如此痛苦的折磨,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假如改變性別能夠如此輕易接受的話,為什麼還有那麼多性別錯位者會那麼痛苦呢?
臘梅跟她的母親似乎已經失去了⊙
她忍不住問臘梅的母親:“你姑娘身上都沒來,你就叫她出門子?你不知道她沒來月事,根本不可能懷孕生孩子的嗎?就算你女兒沒有問題,在她沒有發育好的時候你就讓她去人家做媳婦,讓她直接跟她丈夫圓房,她有多痛苦,你心裡頭一點兒數都沒有嗎?”
臘梅的母親茫然地抓著自己的衣角,嘴唇囁嚅,反反復複就是那幾個字:“我不懂啊,大夫,我不懂。”
說著,她哭了起來。
餘秋轉頭看抽鼻子的臘梅,表情同樣嚴肅:“你自己也有責任。打結婚證的時候,你沒有參加夫妻生活知識培訓嗎?放電影給你看的時候,你就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青春期發育的電影你沒看嗎?其他地方我不清楚,但是我肯定我們省各個大隊都放了。你自己都要嫁人了,你覺得醜你不肯看,你自己都不關心不愛護你的身體,你還指望別人怎麼愛?
你下麵開裂過多少回,淌過多少次血,你難道不知道嗎?我不相信你疼成這個樣子,你會沒感覺。你痛,你為什麼不拒絕?還要一次次的過夫妻生活。你結婚前對自己的身體漠不關心,結婚以後更加糟踐自己的身體。受罪的是誰?受罪的還是你自己。”
臘梅哭得愈發傷心。
餘秋歎了口氣:“別哭了,這會兒哭也沒意義了。你還是好好想想看,到底要怎麼跟你丈夫交代吧。你們是夫妻,你總不能一直瞞著他。”
臘梅的母親慌了,趕緊抓著餘秋強調:“大夫你不能講啊,這個你不能講,不然他肯定要休了我女兒的。”
餘秋端正了顏色:“那你說說看,假如換成你是你女婿的母親,你家兒子討的媳婦是你女兒這個情況,你會怎麼辦?他們是夫妻,不可能一輩子不過夫妻生活的。你女兒的身體情況也不可能始終瞞得住你女婿。
我當然不會說,決定權在你女兒自己手上。
我的建議是,既然問題已經發生了,那就積極麵對吧。現在這個情況誰都不想,可已經這樣了,那就必須得想辦法處理。要是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後果隻會越來越糟糕。
我知道你們都會覺得老天爺很不公平,為什麼這種事情偏偏會發生在你們身上?但老天爺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有人高有人矮,有人胖,有人瘦,有人富裕,有人貧窮,有人健康,有人生病。埋怨沒有任何用,還得打起精神來麵對。”
臘梅抹眼淚不說話。
好在她的母親到底年紀大,經歷的事情多,還能接過餘秋的話:“那以後她怎麼辦啊?她還能生娃娃嗎?”
餘秋搖頭:“如果染色體檢測結果跟我臨床檢查的結果相吻合的話,她應該生不了孩子。”
臘梅的母親徹底慌了,似乎這件事情才真正觸動了她的恐懼。一個沒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對婆家來說就是負擔,沒有任何意義。女婿肯定會把她送回娘家的,絕對不可能再接走人了。
餘秋歎氣:“我覺得你們現在應該考慮的不是生不生孩子的問題,而是更具體點兒,你是希望當男的還是做女的?這才是你作出選擇的關鍵。等檢驗結果出來之後,我們再做下一步打算,你看可以嗎?”
這件事對於母女倆來說都太大了,她們現在什麼決定都做不了,她們要先回家去。
今天過年呢,總不能在醫院過年。
母女倆相互攙扶著,慢騰騰地朝外頭走。
他們家的女婿還在外麵等著。見她倆出來,他立刻問:“手術做好了吧?做好的話我們回家吧。”
臘梅的母親臉上浮現出尷尬的神色,似乎不知道該怎樣麵對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