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都感受到了外麵世界的地動山搖。
然後我聽到一聲驚呼,我媽居然抽搐了。
整個病房兵荒馬亂,我太婆婆林教授親自坐鎮搶救。又是心電監護,又是持續給氧;媽身上多了好幾根管子,裡麵流淌的都是我不認識的液體。
我太婆婆拿著病危通知書跟我爸交代情況,說要是治療效果不佳的話,就要考慮終止妊娠,把我打掉。他們目前考慮重度低鉀、低鈉和低氯血症,韋尼克腦病也不能排除,情況很危急。
我爸當時都嚇得哆嗦了,二話不說,堅持要把我打掉。唉,跟他老婆比起來,我就是個多餘的存在。
其實從那個時候我就發現我爸特別擔心我媽,好像我媽是個雪人一樣,被太陽一曬就化,叫風一吹就直接不見了。
病房裡頭傳來護士姐姐的驚呼:“醒了!”
我媽掛了一個多小時的水,可算是能夠睜開眼睛了。
我爸沖進病房,要跟我媽說。我太婆婆關注的卻是病床邊上掛著的尿袋。看到裡麵小便量增多了,她才鬆口氣。
由此可見,當醫生的人腦回路跟旁人都不一樣。就算我太婆婆林教授那麼溫柔的人,關注的重點都與眾不同。
我爸想跟我媽訴衷腸來,可惜我媽根本就不能說話。我也不知道她怎麼了,她隻能眨巴眼睛表達她有沒有聽見別人說話。
我爸抓著我媽的手,當時就哭了,一疊聲地強調,要立刻把我給打掉。
唉,塑膠父子情說的就是這樣的冷酷無情。哦不,我真是高估了,我爸連塑膠情都懶得偽裝,壓根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關鍵時候還是世上隻有媽媽好,我媽居然產生了母愛,一個勁兒地瞪眼,表示堅決反對。
我太婆婆林教授又在旁邊勸我爸:“現在情況在好轉,血壓已經穩定了,心率也降下來了。我們可以暫時先觀察看看,她現在的情況也不適合立刻終止妊娠。”
我爸抓著我媽的手,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他的目光落在我媽肚子上時,我在裡頭都抖了三抖,總覺得那目光帶著刀,能夠直接把我給刺沒了。
我爸後來老說就是他那一眼鎮住了我,所以我才沒在我媽肚子裡頭繼續鬧騰。
太婆婆主持搶救治療兩個多小時後,我媽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我爸還在那兒激動著呢,我媽脫口而出就是拿走,她不要喝口服鹽補液,太噁心了。
看,我爸老說我挑食,實際上我完全是遺傳我媽。
結果我爸卻振振有詞:“你媽從來不挑食,就是因為懷了你的時候被你給帶的,所以才挑食的。”
大人永遠不講理,他明明知道我媽懷我之前,我也不認識我媽來著,我哪兒知道他是不是在騙人。
我媽不肯喝鹽開水,喝了就要吐,卻神奇地開始願意喝葡萄糖水了,然後她的愛好開始擴展,發展為各種果汁。什麼芒果汁、青瓜汁、蓮霧汁、馬蹄汁,她通通都要喝。
我爸擔心她光喝果汁營養失衡,簡直操碎了心,一門心思給熬米湯。後來還想方設法自製豆腐腦,可惜我媽一點兒也不領情,豆腐腦剛送到麵前,她就又吐了。她拒絕一切非流質食品。但是牛奶她是絕對不喝的,因為她覺得有腥味。豆漿也不行,豆子也有腥氣。
謝天謝地,二婆婆送來了麻豆文旦,其實就是種柚子。我媽居然能夠吃下柚子肉了。
二婆婆立刻保證,隻要我媽想吃,她天天給我媽從臺灣空運最新鮮的麻豆文旦過來。說話的時候,她還抓我媽的手。
唉,說起來我二婆婆也是位奇人。她常年做男裝打扮,人人都說她有很多女朋友,跟舊社會一樣三妻四妾。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從來沒看過一位。不知道她們是被二婆婆藏在了臺灣,省得打擾她在外麵追求新的女朋友,還是壓根以訛傳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