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他看見武神柳承率領著千軍萬馬邊境迎敵,他看見將士們白刃相接血流成河,也看見皇帝是如何昏庸無恥不擇手段。皇帝為獲得所謂仙人所說的長生不死,竟甘願獻祭萬千士兵的生命,把軍隊引入惡鬼的領域。

當敵方的戰士化為惡魔時,柳承便已喊著撤退,然而終究是凡人,他們還未走出一裏,就被完全籠進了黑夜。

眼見著朝夕相處生死與共的同袍被折磨,被吞噬,柳承心如刀割怒發衝冠。他年少成名,十七歲就當了將軍,一身轉戰三千裏,一劍可當百萬師,卻從未想過自己要死得這樣恥辱這樣悲慘。

當他一個人鮮血淋漓地站在身後無數屍體前,孤身迎戰時,他卻仰天長笑起來。天地震動,九天之上躍出一道金光,破開無邊黑夜,直直地打入他的心中。

從此世上再沒有柳承將軍,隻有武道成神的第一人,武神。

他揮舞著長劍,與深淵之鬼鏖戰了整整七天七夜,每戰一天他修為便增進一個大境界,待到打退惡鬼時他已然到達化神。

七天化神,至今被人當做頂禮膜拜的傳說。隻有天道鼎力相助,隻有轉化天地的功德,才能有如此神速。

柳承戰退複完仇後,把兄弟們的鎧甲與血液煉成了銅鐵戰士,他煉了數不清的歲月,才煉成了這完美的一百個。

這何止是他的傳承,更是當年這一支傳世神軍的傳承。

而後他把傳承封入了山中,便羽化成仙了,隻留下無盡的傳說與故事。

梅慕九就這樣也站了七天七夜。他一麵平息自己的心情,一麵感應這一方世界的一切。他試圖把自己融入進去,把自己化身為其中的一名戰士,與他們一同殺敵,一同戰死。

七天中他不斷循環往複地生來死去,哭來笑去,終於完全融入了這支軍隊。

等到現實中再次睜開眼時,已經三個月過去了。

他眼中爬滿血絲,但他嘴角卻揚了起來。

“敲開了。”梅慕九握住正擔心地看著他的小徒弟的手,欣慰道。就在剛剛,他終於在又一次快死時,與士兵說上了話。他輕聲說:“該醒來了。”原以為依舊不會有反應,卻不想那人也道:“是啊,這麼久了,該醒了。”緊接著,這片沙漠便轟然瓦解了。

梅慕九站起來,看著眼前的戰士們。

他們緩慢地,齊齊睜開了眼。

“是你。”為首的人道。他的聲音聽起來也如削金斷玉般清脆,帶著金屬的質感。

梅慕九笑眯眯地看著他。他認識他,他是柳承當時的副將。

“其實我一直想問……”

“我們不是他們。”他仿佛知道梅慕九心中所想“我們至多算是他們的器靈。”

“名字呢?”

“無。”

梅慕九無奈道:“無事無事,這也不急。”

副將點點頭,驀地單膝跪下,他身後便也隨著他嘩啦啦地跪下了。隻聽他高聲宣誓,竟就此認了主。

一個令牌飛到了梅慕九手中,梅慕九心領神會地點了滴精血上去,瞬時他便感覺到他已然可以知道他們心中所想,甚至可以隨意操控他們的生死。

“這樣倒更有壓力了……”梅慕九還不習慣這樣的認主,尷尬地笑了兩聲,趕忙讓他們起身“我們先出去吧,等會兒帶你們回宗門。”

“但憑主人吩咐。”

仿佛是聽見了裏麵的動靜,外麵也吵鬧起來,族長用他的童聲在樹洞裏喊個不停:“快出來快出來,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