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拿久了,他才忘了他的小徒弟也是個讀書人。

這個書生身上分明皆是氣魄,使人隻看他一眼,就能看到他廟堂之上舌戰群儒,江湖之遠濟世四方。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月下花換酒,眉眼皆詩章。他可以提劍殺敵,也可以養花寫詩,他可以奉君成王,也可以隱居逍遙。

梅慕九分分鍾就已經給他構思好了幾萬字的小說。

屋內十來個小不點都端端正正地坐著,隨著秦衡蕭念書,有幾個小姑娘臉都紅了,看著她們俊朗的先生,眼裏都是星星。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

豆丁們搖頭晃腦,讀得很是認真。

一個小胖墩突然站了起來:“先生!”

秦衡蕭目光從書本上抬起,卻也不惱,問道:“怎麼了?”

小胖墩臉蛋紅紅的:“外麵有個漂亮哥哥在看我們咧!”

秦衡蕭一頓,轉目望去,看見了群花相襯的梅慕九,花下看人,孰知誰美。

他張了張口,竟有些顫唞:“師尊……”

屋子裏頓時熱鬧起來,幾個比較皮的孩子開始起哄:“先生,先生,他是誰啊?”

秦衡蕭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難得看起來如此高興:“今日就到這裏,大家回去吧。”

“他是誰啊他是誰啊。”

“他是你們先生的先生。”

“喔……”小豆丁安靜下來,紛紛交頭接耳“先生的先生我們應該叫什麼啊?”“先生和先生的先生誰更厲害?”“為什麼先生的先生也長得這麼好看?”

……

秦衡蕭不再管他們,徑直走了出去,四目相接,一時無言。

梅慕九看他突然這樣無措,好笑地走過去抱了他一下:“秦先生好生俊俏。”

“……”秦衡蕭無奈一笑,也抬手抱了回去,摟得緊緊的,閉目道“我好想你。”

秦先生的住處與其他人一樣也很是簡陋,隻有書房還算好看,書櫃上整整齊齊地摞著許多書,桌上擺放幾張隨筆畫,還有一方以前梅慕九送的眉紋小硯。

梅慕九過去一看,畫上竟都是自己,睡著的時候比較多,最上麵的一張,是他一次午睡之時,一旁的秦衡蕭安安分分地躺在一邊看書,和諧而美好。

“……畫得……挺好看。”梅慕九猶豫半天,才如此評價了一句。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

秦衡蕭也有些慌亂地收起了畫,趕緊帶著梅慕九到了前廳,兩個小孩兒從門前跑過嘻嘻哈哈給他打了招呼,然後笑著跑遠了。

“秦先生看來頗受學生喜歡。”梅慕九接過他泡的茶,輕輕嗅了一口,邊揶揄道。

山裏的茶雖粗糙,但勝在有簡樸的清香,稍稍一品便覺出塵。

秦衡蕭坐在他對麵,靜靜看著他,看到梅慕九心裏發毛了才笑著說:“幸好你沒事。”

他來到塵世間後,每天都是日思夜想,每晚入夢時看見的都是梅慕九孤獨而堅韌的背影,天地一紅,鮮血與殺戮充斥著他的夢境。直到一百年後才漸漸淡然下來,隻是思念卻越來越重。

“本尊福大命大。”梅慕九突然貧得厲害“你在這過得可還好?”

秦衡蕭灑然一笑,“晝起晨讀,下午教書,晚上溫習,偶爾外出看看山水,走走人家。除卻想你,一切安好。”

梅慕九喝茶的動作一頓,喉間緩緩咽下清茶,看向秦衡蕭雙目,見他一派灑然,暗道自己真是太過敏[gǎn],便也回笑道:“你要不想我,我可不想帶你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