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涼薄、殘忍,就沒有任何掩飾地讓她必須去麵對。
這麼快,她的所為,就被他所察覺。
而她自認做得極其隱秘了。
殿門一開,她下意識地一個哆嗦,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塌縮去,這一縮,光影照耀間,她瞧見,是太後出現在殿外。
但,縱如此,她的神色依舊是緊張的。
太後的到來,對於她目前的處境來說,或許意味是一樣的。
“嬪妾參見太後。”強自鎮靜,她從塌旁下來,俯身請安。
太後緩緩步進殿中,殿門,在他的身後關闔。
阻去殿外那一抹光亮,唯剩下,殿內,昏暗的燭影。
“免了吧。”太後淡淡地說完這句話,兀自在殿內的椅上坐下,目光,卻始終盯著周昭儀。
“太後今晚來此,不知有何教誨。”強迫自己鎮靜,語意裏的戰兢仍揮拂不去。
“昭儀心思這麼深,哀家怎敢教誨昭儀呢?”
“嬪妾惶恐,還請太後明示。”周昭儀應得恭謹,那份戰兢此事恰到好處地顯露出來。
“周朝義,其實,你是聰明人,這麼多年,難為你裝笨拙了。現在,這裏沒有外人,你若對哀家據實以告,你腹中的孩子,以及長公主,哀家必會護他們安然長大。”太後悠悠說出這句話,“至於你,做出那件事開始,就該知道,是容不得了。”
周昭儀的臉上浮起一抹笑魘。
不必裝了,太後都挑明了,用她腹裏的孩子和長公主做為讓她坦白的要挾,她沒有任何裝的餘地了。
裝了這麼多年了,是該到盡頭了。
“是,嬪妾是在醉妃的湯藥裏下了嬪妾所用的湯藥,如若嬪妾的湯藥沒有問題,那麼醉妃也該不會有問題才是。可見,嬪妾的湯藥本身,就是不好的。”她頓了一頓,又道,“太後,醉妃的命就是命,難道嬪妾和那五名姐妹的命,就不是命了麼?”
這,是她一直想問的話,哪怕答案是顯而易見的,臨到頭,她還是想問。
“在哀家心裏,都是命。”
“可是在皇上心裏,就是不同的,不是麼?本來,嬪妾僅是懷疑,但,從皇上除夕前,把我們六人,安置到這行宮,每日裏,類似監禁一樣的過著,嬪妾就知道,在皇上心裏,要的,隻是醉妃一個人!”
“帝王的心思,你去揣,除了讓自己更累,再無其他。就如今,若你不是去擔了這份心,何至於把自個都賠進去呢?”
“太後,嬪妾既然做了,都不會後悔。”
“不後悔就好。還有六個月,你安心養胎。”太後說完這句話,從椅上站起身,“在這宮裏,你若一直笨拙下去,會活得更長。這般地出頭,保住了別人,自個,終是搭了進去。”
周昭儀伏於床榻,行禮恭送太後。
是的,她若愚笨一點,能活得更長。
但,即便她是聰明的,這份聰明,因著常年不用,也不再是聰明了。
從她誕育長公主的那晚,軒轅聿親臨附中,她就隱隱覺到有些什麼,以她在他心裏的位置,他是斷人不會親臨的,除非,這其中有著其他的意味。
而,現在回想起來,該市蒙上蒼庇佑,她誕下的,隻是名公主。
接著,是宮裏陸續有嬪妃小產,他冷眼旁觀,直到應充儀那次,她終於斷定,這背後,一定隱藏著一道什麼規矩。
她打點了一名司記,從司記局翻閱了自巽朝開朝來後宮的一些劄錄,每朝的太子雖是皇長子,皆不是由其生母撫養,其生母或死於生產,或是太子冊立前死於意外。
意外太多,隻能說明一個事實,蓄意為之。
但,不容她繼續細查下去,軒轅聿凱旋班師回朝後,破天荒地第一個翻了她的牌,承恩前,李公公端來一碗所謂的補身湯藥,她雖覺得奇怪,卻是不能不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