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四周就一片安靜,船上更是靜得出奇。
我一度以為老爺子是個啞巴,可他突然的一聲亮嗓,著實把我嚇了一跳,不光是我,連喬氏兄弟二人也是嚇得渾身激靈了一下子。
老爺子毫無顧忌地唱了起來。
先生舉斧來發喪,滿堂兒女哭斷腸,嘿嘿喲……
眾親老幼齊用力,爆竹鑼鼓齊助威,嘿嘿喲……
抬的抬,幫的幫,喊起號子過墳場,嘿嘿喲……
右邊立木莫要挨,左邊路險要穩踩,嘿嘿喲……
平坦路,閃得開,前後腳步緊跟來,嘿嘿喲……
送亡人,赴閻台,三山五嶽同悲哀,嘿嘿喲……
黃泉路上無客棧,來世再生有安排!嘿嘿喲……
這一段我聽過,上次在醫院走廊裏大破陰人的時候,最後喬老四就一邊撒紙錢一邊唱了這段,不過他所謂的唱,更近似於一種念咒語似的唱法。
而眼前這位老爺子,完全是以一種藝術形式在表達,說白了,他用的是民間失傳已久的“東北大鼓”唱法唱的這段。
可能在我們東北,包括老一輩的人都很少有人知道東北大鼓是啥,因為這東西失傳太久了,它是一種民間戲曲形式,唱腔圓潤,沒有京劇的扭扭捏捏,沒有評劇的悲悲戚戚,這種唱腔更直接幹脆,清澈明朗卻又不粗礦不修邊幅,聲音時而曲折蜿蜒,時而響亮清脆,四個字形容就是“剛中帶柔”,再加上山穀裏的回音,真的很好聽,不比雲貴川那邊山裏的少數民族唱的差。
隻不過讓我不明白的是,老爺子為啥要用這種喪曲來唱民間大鼓呢?要知道這些東西是很讓人忌諱的,如果不是誰家死人了,誰也不會沒事閑的哼唱這種調子。
我問他,老爺爺,您這是唱的哪段啊?
其實這麼問,我也是在旁敲側擊的說,你為什麼要唱這種喪氣的調子。
老爺子一邊劃槳一邊看著遠處說了一句,給你唱的。
聽完這話,我莫名地打了個冷戰,雖然不知道啥意思,可他這話就是讓我有種莫名的恐懼感。
喬氏兄弟始終沒有說話,後來上了岸,他們倆才開口和老爺子道別。
老頭並沒回應他們,而是自顧自的說了句,命裏有的,終究是躲不過。
我沒敢接他這句話,隻是說了一句,老爺爺再見!
老爺子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就這一眼,差點把我嚇尿!
其實準確點說,他的眼神很正常,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隻是覺得這眼神在哪見過,非常的眼熟,而這個眼神,曾經肯定嚇到過我,所以才令我恐懼。
說完之後,老爺子把船掉了個,又向彼岸劃去。
我總算鬆了口氣,問他們,這位老爺爺怎麼怪怪的?他是什麼來頭?
走在前麵的他們倆並沒有回答我,而是自顧自的聊了起來。
眼前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不知道還有多久能到,我索性不再說話,跟在他們後麵走。
喬大夫問喬老四,如果沒猜錯,大爺應該也是做殯葬的?
喬老四說,你是不是和那崽子待時間長了,智商都下降了?這麼明顯你還有啥好疑問的。
喬大夫說,我還真沒看出來,不過也怪了,這幾年從沒見他說過話,今天這是咋了,咋還唱上了。
喬老四搖了搖頭,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