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地九曲十八彎:
“和飯菜什麼的沒有關係呀,隻是我想要看到你而已。怎麼啦,你高不高興呀,裴卿?”
一邊說著,少年一邊毫不在意似的自自然然地將足踝垂落在床榻邊,隨著他撒嬌的聲調有節奏地一晃一晃,華麗沉重的金色鏈條錮在那不堪一握的細白腳踝上,彼此碰撞中發出錚然輕響,簡直像是某種奢華精致的惑人飾品,格外引人遐想。
當著滿殿中人的麵,據說被“病倒”的少年魔尊就那樣坦坦然然地坐在權臣的懷中,絲毫也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他半歪著頭,黑發如瀑般垂落在膝上,素白頸項上還能隱約看見些許紅痕。
隨著薑折微揚起眸的動作,一線青絲帶著似有若無的冷膩香氣,綢緞般冰而滑地從裴衍之的手腕上拖曳過去,語氣是嬌軟的趾高氣揚,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命令:
“孤才不管別人怎麼樣呢,以後孤吃飯都要你來喂我——記住了嗎?裴卿?”
就像是一切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那樣,薑折微彎著那雙暖洋洋的紅唇,一張昳麗清澈的麵容上是一眼能望到底的純白,神氣輕盈又明麗,連看向他的那雙琉璃般的眸子裏,也像是盛滿了清透的花蜜般,甜軟得醉人。
——這世上應當再沒有人比裴衍之更清楚眼前的明麗少年有多會撒謊。
他是一個天生就會蠱惑人心的魑魅,所有工於心計都被偽裝成我見猶憐的模樣,那張清白幹淨如初開菡萏的麵容下是一襲豔骨,裹挾著清清冷冷的心。一雙清透明眸裏藏著狡黠神氣,而那比花更豐美比蜜更香甜的紅唇裏,啟啟合合,吐出來的是多得看不見盡頭的謊言。
就像是春季盛開的豐盈花朵,那樣盛美,那樣柔軟,那樣容易凋謝的反複無常。
裴衍之長久地沉默著,沉默的時間久到係統都以為他不會答應他了。
然而最後,裴衍之隻是凝眸望著薑折微,微微一笑,應了聲:“好。”
——同樣的錯誤,他的一生中從不會犯第二次。
——他人的過錯,他也從不會寬容
然而薑折微。
隻有薑折微。
“以後一定要乖乖的啊,尊上。”裴衍之微笑著,撫過懷中少年的黑發:“您對臣說過的話,永遠也不可以反悔。”
——他也,再不會給他可以反悔的機會。
第16章
清晨時分,熹微的晨光從廊簷上無聲灑落。
淺淺的光從糊著碧色薄紗的軒窗透進來,半籠在薑折微的身上,他隻穿著單衣,一頭黑發順滑地傾在榻上,從背後一直拖曳到腳跟,顏色和上好的烏木一樣黑沉。
他俯身趴在男人的胸膛上,指尖輕撫過對方的溫雅眉眼,幹淨的麵容似如月光般輕盈,紅唇裏噙著些微笑意,柔軟如薔薇花瓣般。
在晨光下對著那人的眉眼看了半晌,少年魔尊忽地鼓起雪腮朝著那人的發鬢邊嗬氣,暖融融的氣息微癢地拂過對方的烏發與耳廓,惡作劇似的,似乎是要把枕邊的人用這種方式叫醒。
但他嗬了半天,床上的那人依然沒有反應,薑折微淡煙色的眉毛於是好看地蹙起來。
他托著下頜想了想,十分大膽地將嗬氣的位置逐漸下移,從耳廓到頸項,從鎖骨到胸膛。正當他準備再接再厲地往下嗬氣時,忽地一隻手臂從側麵伸來,一把攬住了少年的纖軟腰肢。
“……尊上,現在離早朝還有三個時辰。”
裴衍之的聲線微微沙啞,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寵溺。他望著薑折微,黑沉的眸子裏似是閃過一絲無可奈何,但在晨光下,就連黑眸裏的這絲無可奈何也顯得懶洋洋地,像是一頭饜足後的猛獸,對伴侶抱著的寬容無邊無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