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段(1 / 3)

顧不得我還跌倒在地,慌亂中伸手夠到他的長袍下擺便抓在手心裏,哭著仰望他道:“就算是為了天音女神也罷,雲遮!好歹我身體裏還有她的最後一絲魂魄,我求你,我求求你了!你再回頭看看我罷、再看我一眼罷——嗚——”

他身形一怔,良久低聲說道:“我再也不能見你的臉。”

說完他將衣角堅定抽走,招來雲彩踏上便走了。

徒留我一人還趴在漫漫不見盡頭的雲梯上哭喊著他的名字。

雲遮——雲遮——

我等了一千多年等到如今,你終究不肯見我。

叫佛祖一語言中,他忘不了往昔,忘不了前塵,忘不了執念;而我,太執著,太悲傷,太懷念。

我趴在原地沒有力氣也沒想過要爬起來,隻顧著不停地將這一千年來的眼淚哭了個幹淨,顧不上我綿綿不絕的淚水將這好似沒有雲梯流成了河。

我不管這淚水淌下去會淹死多少人,隻覺著心中實在太苦了,那句“雁歸人不歸”一遍一遍在我心頭繞,眼淚終究止不住。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氣息哽咽,我眼前朦朧好似出現了一雙玄色靴子。我一愣,原來是我擋住了別人的路,於是我便匆匆抹了回眼淚將自己挪到了路邊。

那雙靴子略略轉了個方向卻沒有離去,我覺得奇怪抽噎著茫然抬頭,隻見那靴子的主人眉清目秀骨骼清奇,一雙漆黑如一汪深潭的眼眸卻是定定瞧著我的臉,眼中好似既有驚喜亦有激動,千百種情緒在那雙眼睛中翻來攪去波濤洶湧。

這人如此眼熟,我愣了又愣,難道此人竟然是——

煥然一新風流倜儻的十皇子對我淺淺笑道:“老遠便聞到你的香味了,小葵花朝陽,我總能又到你。”

我傻傻坐在雲梯上,仰著滿是淚水的臉茫然看著同印象中已大不相同的十皇子,忽而覺得我在山中一千年,這世上早已變得我再也不認識了。

十皇子不再是那個木訥呆笨的小烏鴉,卻已長成了一位翩躚有禮的美少年。

隻見他掀了衣襟坐在我身旁正襟危坐、變得如九重天上無數仙君們一般正經威嚴,叫我幾乎不敢再接近。

但聞十皇子原本略顯稚嫩的嗓音已變得字正腔圓落地有聲:“你同雲遮的事我都知曉了,既然你不是天音你就不再虧欠雲遮,為何方才還要拉著他哭?”

隻這一句話便將我稍稍止住的眼淚又逼了出來,我連忙轉了頭抬手擦眼淚,良久才勉強說道:“我不是為了那個哭。”

說完我便覺得自己再也不能呆下去,提了裙子便想跑開。

一旁的十皇子伸出了手出聲好像要叫住我,我根本不曾注意到他,卻抬頭一看瞧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山神——

隻見山神眼中盡是瘋狂,舉著一把銀光閃閃的彎弓,如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般朝我們這邊拉弓,還不等我出聲阻止便是一道銀色的箭離弦朝十皇子飛去——

我什麼都來不及想,轉身便用這血肉之軀擋在了十皇子麵前。那股撕裂元神般的痛楚如期刺入我後背,我雖痛地連慘叫都沒有力氣,卻好似從無邊無際的苦海中終於靠了岸,放下了所有包袱長長舒了一口氣。

世間萬般景象皆漸漸模糊,我好像隱約瞧見了和一千年前一樣可愛的十皇子朝我奔來、念著什麼“第三次回頭”,又好像聽見了山神又哭又笑的聲音。

這世間又變回了我熟悉的模樣,我歎道,真好真好。

那道金色的身影終於如從前如約再次出現了在我麵前,我朝他伸出手去,喃喃問道:“紫霞在佛爺心裏留下了一滴眼淚,高老莊在使者心裏留下了一座空城,野仲遊光在對方心裏留下了全部的自己,山神在嫦娥仙子心裏留下了三句話……我呢?我在你心裏,又留下了什麼?”